|
在大学呆一辈子的人很多，但那不可能是学生。而我一个大学五年的本科，在学校呆了十三年，其大学生涯内容之丰富可能在世界上也是没有先例的我二十一岁入学，毕业后分配工作时我已经三十四岁了，十来年的荒废，人生有几个十年呢？但是我还是在美院渡过了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中央美术学院学生证照片 国画系新生九个人分成三个班，每班三个人，除政治、文学、美术史等大课一起上之外，专业课都是分开上。上午上课，上课的老师都是著名画家，只管教学，学生很随意。下午自习，更是自由，每天下午、周日、寒暑假，都自行安排。我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故宫绘画馆，美院和故宫同属文化部直属单位，凭校徽不需购票，美院离故宫东华门很近，只需步行十几分钟。当时故宫绘画馆没什么人去，展出的都是国宝，连《清明上河图》都是原作。我单独去的时候多，可以携笔墨在绘画馆对临作品。再一个就是去动物园，学校附近有两路车直达动物园，北京各个公园全年通票只有两元钱。我到动物园也就是去看，去玩，因为我速写画不好，动物的灵动画不出来。 同学合影( 右一为笔者） 国画系三科九个人第一年不分科教学，九个人一起上同样的课，入学一开课就是半身人像写生。李斛先生看了我的画很是头痛，他说你是什么也看不见呀。我知道先生的意思是其实我什么都看见了，只是因为没经过基础训练，不懂人体解剖，看不明白，表现不出来。后来进步还算快，当时是五分制，三分算及格，无论成绩多差，先生也不可能跟学生过不去，最少给个三分。山水课是先临摹古画，写生课是到颐和园去写生，住在谐趣园对面的小坡上。颐和园的早晨和晚上没有游人的时候感觉最好，那种安静，鸟鸣花香，依依垂柳，参天松柏，让人心醉。这是一般游客所享受不到的，晚上我们到昆明湖边找客人扔下的弃船，游客为了方便或时间长了逃票，把船划到岸边就走了，我们找到弃船给划到租船处，免费享受晚上划船的乐趣。 1962年我大二的时候，学校又招了一批学生，全是由美院附中挑选来的，国画系招了七名，没设山水科，四名分到人物科，三名分到花鸟科。我们花鸟科三个年级九个人，三年级一个人，二年级四个人，其中一位是上年级休学后降到我班的，一年级四个人，其中有一位也是休学后降到他们班的。我们九个人安排到一间教室上同样的课，花鸟科主任是郭味蕖先生，工笔划田世光先生，大写意是李苦禅先生，花鸟写生萧淑芳先生，是我们科主要的老师。同时邀请过潘天寿、王雪涛、黄胄、钱瘦铁给我们讲座，叶浅予先生的速写，蒋兆和先生的头像写生，都让我们折服。萧淑芳和郭味蕖先生带我们去香山植物园写生，住在香山买卖街19号，农家院。除写生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卧佛寺樱桃沟玩。后来和山水科的同学一起去怀柔山区枣树林写生，住在老乡家，细细玩味，犹如人间仙境。到了1963年，由北京艺术学院转到我院一批学生，人数不少。 菊鹆 李涵 1963年暑假，王振中、王继超毕业离校，要到李可染先生家告别。我拿出一幅习作，是半年前在怀柔山区写生时画的小长卷，小泉流水，杂草青蛙，画的后部有题跋。 鱼虾李涵 我请他俩带去请可染先生给看看，给提提意见。下午他俩回来时没把画带回来，说可染先生说画的感觉很好，有点像潘天寿先生早年的画，把画留下了，让我自己到他家去取，他要亲自跟我说。两天后上午，我邀同班同学李春海到大雅宝胡同李可染家去，当时他在日坛公园晨练太极拳，我们到他家后不久他就回来了。他把画交给我，只说了一句感觉很好的话，我们就回来了。 菊雀图 李涵 秋荷小龙虾 李涵 社教后新派来院党委书记，国画系也由原人事科长来担任书记。社教运动后剩下短暂时间上课，已不是原来的课程，一律改成人物写生课，没有模特儿由学生轮流做模特儿，由李斛先生上课。李斛先生还亲自做模特儿，请蒋兆和先生画头像写生表演。蒋兆和先生用墨笔画像可称天下一绝，把一张三平尺的宣纸固定在画板上，放在画架子上，旁边一个凳子，放一碗水，一盛墨汁的小碟，一个调墨的瓷盘。李斛先生坐在他对面，蒋先生用一支寸长的山水画笔，只蘸了一次墨，先从眼睛孔画起，然后画鼻子鼻孔、眼角、眉毛、耳朵、头发，颜色最深的地方一一画出。接着用笔上的余墨调了点水，变成次浓墨依次画出，人物形象基本完成，接着把笔上剩下的余墨加点水调成淡墨，对形象有关部位进行润染，一直把笔上所有的墨用完。这幅作品完成以后，笔上的墨全部用完，调墨的盘子上没有余墨，涮笔的水碗还是干净的。先生只用一笔墨画了一幅头像，且是立体感强有素描效果的作品，这在世界上也是难得一见的。 母子情深 李涵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是毕业班，按时间安排，应该搞毕业创作了。毕业创作是一个大学生学习成绩最后的展示，最后的评分，也代表了一个学校的教学水平和成果。现在的教学已经完全脱离教学大纲。当时决定以邢台X清为题材画连环画，还由李斛先生负责指导。为了画好这本连环画，我们全班十个学生由李斛先生带队住到该村，先到被腐蚀的队长家，队长虎头虎脑很憨厚，笑眯眯的。他屋里挂了幅中堂画，下山老虎，两边的对联很有意思，上联是虎行霜冈梅花五，下联是鹤踏雪地竹叶三，很符合他的身份。我们画他屋里时就以这副对联为特定环境，又找那位地主儿媳妇谈话，她交代说我跟队长不清晰。我们也不是审问她，只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好画她。她身材好，风姿犹存，按李斛先生的话说，这人长得很妖。每人按脚本分摊了几幅画，画还没画完，就有了新的任务，要画邢台市四X成果展览会的作品，五年级毕业班学生和部分教师参加。叶浅予先生是在上海画漫画出身，后来画舞台人物，画农民怎么也画不像，像市民像船老大，老先生很苦恼。 小虫鸣秋 李涵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