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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蔡鹤洲 林金秀 ‖ 谁念南风北地香(二)

 昵称50598558 2017-12-09


2016/05/13

谁念南风北地香

——从“枫林鹤馆:蔡鹤洲 林金秀艺术生涯百年纪”展览说起

沈奇


蔡鹤洲(1912-1971)字颐亨,号狄芦盦二郎。早年与兄蔡鹤汀共研艺事,十九岁随兄赴沪,在上海大舞台从事舞美工作,是中国近现代舞台美术领域的奠基人之一。兼善绘事,是早期“上海书画会”成员,与海派书画家张大千、刘海粟、汪亚尘、朱屺瞻、黄宾虹、钱瘦铁、黄幻吾等之交游,艺事精进,习传统而不泥古,重写生而幻化于心,自成一格。

五十年代初与兄蔡鹤汀一家同赴长安,共研艺事,在绘画领域是多面手,然更擅花鸟,晚年尤喜以极薄的皮纸入画,色粉并用,蔚然成家。

林金秀(1918-1999)又名林枫,1943年与蔡鹤洲结为夫妻,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与蔡氏昆仲(蔡鹤汀、蔡鹤洲)建“荻芦盦画室”共研艺事。

蔡鹤洲、林金秀夫妇


方济众题

1942年上海画人节蔡鹤汀、蔡鹤洲、黄宾虹、朱屺瞻、王个移、钱瘦铁、唐云、吴请霞、应野平、谢稚柳、郑午端、来椘生、黄幻吾、郎静山、汪亚塵等艺术家雅集于上海巍氏融苑

张大千题蔡鹤汀 蔡鹤洲 林金秀 蔡鹤如润格

张大千为蔡鹤汀、蔡鹤洲、林金秀、蔡鹤如画册题

于右任题


刘海粟题字


记得是2006年秋天,应小枫、小宁画家贤伉俪之邀,参与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蔡鹤洲》卷的前期编选中,有幸在其家中系统拜读了蔡鹤洲与林金秀两位前辈画家的画作,包括电脑中辑录的作品照片和部分纸质原作,当时的直接感受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即“震撼”!

为林金秀女士造像    蔡鹤汀 蔡鹤洲合作

六年后又一个金秋时节,同样参与其中的我,出席在深圳美术馆隆重开幕的“枫林鹤馆:蔡鹤洲·林金秀艺术生涯百年纪”展览,再次细细拜读展厅中一幅幅珍贵原作,和配合展出的各种文献图片资料,又一次的震撼中更添了一份深深的感动。

孔雀    蔡鹤洲作

《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蔡鹤洲》卷于2007年4月出版。小枫在留赠我的这部画册的扉页上,颇为动情地写了一段话:“感谢沈奇兄在编排画册期间所给与的热情支持和帮助,使画册顺利圆满面世。这本画册凝聚了我父终生心血,又得到我母亲精心珍携。出版纪念亦是了却了两代人的一个心愿。沈兄的倾力帮助,使我们的工作踏实许多。借此书到家之时,顺表谢意,愿在以后的时日里,能继续结缘并得到帮助。谨借此空页写下我的心情。让我们共同为画册成功面世而庆祝!”满满一页,小楷行书,连同煌煌巨卷,遂成为我书房的珍藏。于今重新翻开读来,则别有一番感念涌上心头。

震撼——感动——感念,一位也算有点阅历且以学术为业的诗人,何以在不期而遇的“蔡门”之缘中,感受如此之深?

丰收时节    蔡鹤洲作

先说六年前的“震撼”。

作为一个诗人教书匠,越界游学于美术界有年,便常常闻及有关当年长安画坛“二蔡”的种种说法,但由于历史成因所致,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各种展览活动、画集出版还是学术研究,都很难见到两位前辈的“踪迹”,大多停留在民间传言而已。及至六年前第一次系统拜读其作品,才算初识“庐山真面目”。记得当时小枫曾提到为画集写评的事,我没敢答应,关键是一时从“震撼”中出不来,不知如何说起。却又深深印在心里,上上下下,难以忘怀。

现在明白了,这正是“蔡门”艺术价值的精义所在。

一斤洋灰一斤面    蔡鹤洲作

古往今来,一切真正超越时代、深入时间、可传世而赏的艺术作品,总是首先能“往心里走”的作品。读蔡鹤洲和林金秀的画,抛开理论阐释先不说,直接的感受就是这样一种“往心里走”的震撼,如直面高士古风,一切说头都显单薄,唯心仪神会而已。其实就接受美学的本义而言,这种“心觉”的深浅,远比当今所谓“视觉冲击力”的强弱之强调,要重要的多,本质得多。

岁朝清供    蔡鹤汀、蔡鹤洲合作

这便是认识“蔡门”艺术精神与艺术品质的第一步——看多了这些年林林总总动手动脑不动心的所谓“艺术”,再读他们的作品,便知这才叫“心画”——每一笔,每一墨,每一根线条,每一块色彩,都出自心性,发自心境,以借此化解心郁,释解心曲,丝丝缕缕,皆从心底流出。

正如蔡鹤洲先生“夫子自道”所言:“吾作画多随机遇不拘形式,若问则曰,在养性、涤烦、破闷、释燥之间,不计名与利也。”

这是直接感受,转而学理说之。

咏松    蔡鹤洲作

中国画的审美本质,说到底是笔墨语言,笔墨是中国画唯一不同于其他画种的特殊语言。其根上的精神元素也无非两点:自然和谐,野逸隐修;回避现实,独善其身(亦即蔡鹤洲先生所言“在养性涤烦破闷释燥之间”)。讲意在言外,讲意味、兴味、品位。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历史上的古代名画名家,多出于民间个人而非庙堂体制之内的原因所在。

冷月雄狮    蔡鹤洲作

这里的关键是“兴味”——从发生学的角度来说,临池起笔,为何而“兴”?是成画后“意味”之深浅实虚、“品位”之高低雅俗的先决条件。按现代西方美学的说法,即艺术创作的“心理机制”决定艺术作品的“品质机制”。

而回视百年随新文化而兴的新美术,尤其是主流美术,一路走来,不是被意识形态“绑架”,便是被时代浪潮“裹挟”,及至体制和市场的主导等等,无一不为“外求”所干扰,而很难完全返回到主体自性和艺术自性。

榕树下    蔡鹤洲作

由此,现、当代中国的许多艺术作品,包括为各种美术史所书写的名家名作,大都分裂为“显文本”和“潜文本”两种价值体现。“显文本”是题材、样式等外在的东西;“潜文本”是语言、人格、精神气息,即作品的内涵。本来,在正常文化生态下,二者是水乳交融而并体显现的,没有形神分离的问题。我们读中国古人的东西,常常感念于心的正在于此:心手相宜,形神和畅。但近世新美术所处的时代语境却大不一样,诸如“意识形态机制”、“展览机制”、“市场机制”、“时尚机制”等强制下的生态所迫,艺术家们常常要屈从其主导和驱使,这时候,能否在“显文本”下有机地保留“潜文本”亦即人格与语言的个在魅力,就成为其作品能否超越时代局限性的关键。

白水牛    蔡鹤洲作

正是在这里,我们方重新理解到当年的“长安画派”,何以能以压倒“金陵画派”和“岭南画派”的优势,名重一时而影响至今?说白了,除笔墨语言有所创新之外,无非是在时代与个人、外求与内在、“显文本”与“潜文本”之间,找到了一个相切而共存的“权宜”之法而达至“双赢”而已。

也正是在这里,“长安二蔡”的艺术价值方显出其“清音独远”的意味与品位。仅就我认真研读过的蔡鹤洲先生的作品而言,上述“显文本”和“潜文本”的问题,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无论是“大蔡”还是“二蔡”,以及两位画家夫人,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定居西安后,由于各种历史成因,基本上是被阻隔于各种“外求”之外的,时代留给他(她)们的艺术生存空间,只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的个人空间,除美术工作(为剧场制景)之外,居家临池,画点画(不是被近世国人搞变味了的所谓“创作”),只是为着释解生存之困扰、生命之郁积,以画洗心,以画养心,不假外求,自得而适——生命,生活,艺术,三位一体,在“蔡门”这里,被不幸的命运造成有幸的归宿,而反得天机,独成格局。

蝉抱柳吟    蔡鹤洲作

不妨引证几段蔡鹤洲先生的《题画录》——

“古人云喜气写兰怒气写竹,余之此兰偏趁怒气写之,似亦不恶”。 

“亭前残竹抗衡于风雨中,见而有感,依势写之”。

“五七年两度返闽,正逢三年灾害,佳果殊鲜。有友从凤岗携来满筐枇杷换画,一时精神奋发,铺纸执笔即席应之,一家大快朵颐,渠亦开颜,可谓皆大欢喜也”。 

“因而,夫人市鱼归,图而后烹;有朋携果至,绘而后食。自得其乐,并非欲以传世也”。 

近已多病,画事久废,偶触旧作而技又痒,逐开砚匣,一气画成数百叶,嗜痂成癖,此亦春蚕作茧,奈何,奈何。 

这是“画语”,更是“心语”,从中在在可见先生为艺术之“兴味”所在,“心境”所在,而令人扼腕慨叹!

紫藤八哥    蔡鹤洲作

研读蔡鹤洲先生的艺术,每每感到如遇故人而有古风存焉,且有古人作画那样的“心手相宜”、“形神和畅”,其实细究底里,正是因为先生有如此纯粹而没有“外求”挂碍的“兴味”与“心境”,从而优游不迫,自得而美。落于纸上,无论何种题材哪样图式,皆处处可见其笔情深厚、墨意清旷、磊落朴拙而又蕴涵洗韧的风格特征,犷秀相济,苍润兼得,且受主观意识之表现性的冲涌推动,笔生骨力,墨发神采,于自由挥洒中风规独远。再加之多年独善其身之学识修养、审美理想、人文品格与生存体验,方得以骨重神盈而高风跨俗。

夹竹桃    蔡鹤洲作

再读林金秀前辈的工笔花鸟,那一种心斋涵养而得的功力,那一脉自然天成而生的雅气,那一派古风犹存而弥散于画里画外的清隽高华——与物为春,岁月静好,以慰忧伤,以寄情志,不求闻达,自适而美——沉浸其中,如沐清风,如聆天籁,而洗心涤烦。

这便是当年的“震撼”之所由了——原来,在已成陕西国画界常拿来自诩的招牌说头之狭义“长安画派”之外,竟还有如此一脉清流的存在,却又长期不为主流话语所认领,而一再成为历史的遗憾。

孔雀    林金秀作

再说六年后的感动。

“枫林鹤馆:蔡鹤洲·林金秀艺术生涯百年纪”开展前,已成“蔡门”老友的我,于先期参与其画集编辑校勘工作中,尤其是在仔细校勘“年表”中,每每感慨其艺术生涯之曲折艰难,而又难夺其志,难消其情,其中诸多细节,让我这也算磨难过、沧桑过、直接间接阅历过的后学之辈,也唏嘘不已!及至深圳开展,在另一种语境下再面对两位前辈的原作,特别是那些放大了的、可断续辨识两位前辈艺术历程的珍贵图片资料,便再一次感念至深了。

花荫   林金秀作

首先,这次展览的策展创意便十分可贵:作品与文献并重,纪念与梳理并行,历史回顾,现实启示,既是一次高端经典的艺术欣赏,又是一次内涵深厚的文化巡礼。以此理念为主导,同时编辑出版的大型画集,更是以厚达三百多页码的篇幅,包括代表作品和纪念文图及详实年表,以全方位呈现的复合文本形式,为读者展现出两位艺术家前辈当年相濡以沫、携手丹青的艰难历程。特别是其中六十余幅极为珍贵的肖像与生活照片,让我们得以真切感受到两位艺术家伉俪及分延而及的“蔡门”艺术家族的相关脉息,和与此相关的历史际遇与历史语境。整部《枫林鹤馆:蔡鹤洲·林金秀艺术生涯百年纪》画集(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12年9月版)读下来,可以説,既是修补了一段美术史,更是修补了一段文化史,其苦心孤诣所达成的复合价值,确然难得!

鱼乐    林金秀作

由此更可以看出,“枫林鹤馆:蔡鹤洲·林金秀艺术生涯百年纪”的展览和画集出版,其价值已远远超出一般性的纪念意义。这便要说到另一个话题:有关“蔡门”艺术家族的文化学考量——正是由于这一命题的存在,才是吸引我与“蔡门”结缘而为之倾心之处。

十分春色    林金秀作

细读《枫林鹤馆》画集,无疑是在读一部“蔡门”艺术世家的精神历程和文化历程,其谱系所及,上承民国年代画坛、文坛、政坛之侧影,及艰难时势下,“二蔡”兄弟妯娌四人举步维艰、玉汝于成、携手并进的早年艺术生涯之纪实,下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及“文革”期间,“长安画派”之广义范畴下的发展脉息,及疏离于主流之外的“二蔡”两家,隐忍自爱、出而入之、苦苦撑持清流一脉的心路历程。南国与北地,艺术与生活,其中诸多细节与情景,无论于理论研究还是于治史而言,都可谓溢出单一美学范畴而富有文化学价值的重要文献。

事事如意    林金秀作

而关键是,这些细节和情景,对于今天急剧现代化语境下的国人,更是弥足珍贵的“文化乡愁”之不堪对比的深深眷顾了——细想当年,兄弟妯娌四人相濡以沫、相互扶持,如一家人般挺过两段艰难岁月,风雨同舟,荣辱共受,百般不易中,潜心造就清音独远、唯“蔡门”所有的艺术成就与风范,其间种种,岂是今天之人心所能理解的?

牡丹    林金秀作

更令人堪可追慕的是,前辈遗泽,传承有序,一门六家,家家堪称翘楚:当年的蔡鹤汀与区丽庄、蔡鹤洲与林金秀两家,已成现、当代中国画坛一段为人称道的佳话;第二代“大蔡”一门之蔡小丽、王迦南伉俪,早已称誉海内外而声名远播;“二蔡”一门之蔡小枫、付小宁伉俪,已是当今陕西实力派画家中的佼佼者,而蔡小鹤的书法艺术、蔡小华的油画艺术,也都盛名业内,独备一格。延及第三代儿女之成长,也大都取道于艺术理想,或在读,或备考,或已在研习创作的路上潜行修远……而熟悉“蔡家”的友人们更知道,上辈传下来的家风,如今依然如故——兄弟姊妹,妯娌亲朋,于艺术,于生活,皆肝胆相照,携手并进,其情洽洽,其乐融融,宛如当年气象——这种久违了的世家风范,古风韵致,又岂是今天的普泛“人家”所能想象的?

池趣    林金秀作

谁念南风北地香,

却把西京作汴梁。

枫林鹤馆丹青梦,

三代流芳待传扬。 

花荫觅食自相互    林金秀作

现在我们似乎可以这样说了:若还承认有广义范畴的“长安画派”,曾经存在于20世纪下半的陕西美术发展史中的话,那么,“二蔡”兄弟妯娌四位画家的艺术精神和艺术成就,理应是其不可或缺而需重新认领与书写的重要篇章。

牡丹合屏    林金秀作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在笔者心里,这样的认领实已无足轻重,我更心仪与看重的,是流转于“蔡门”艺术血脉中那些可贵的传统文化因子,及其浸透于生活与艺术中所散发的种种韵味与风致,而由此确信:这世界,这历史,这现实,还有些高风可慕,华章可待!

2012-10-16于西安大雁塔印若居

霜叶滴露    林金秀作


松鼠葡萄    林金秀作


展览讲座名称:

蔡家

主讲人:

蔡小枫

展览讲座时间:

2016年5月20日下午2:30

展览讲座地址:

陕西秦宝斋艺术空间

西安市南关正街16号中贸广场15号楼一单元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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