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文学的【电影】可能 | 被文本淹没或成全的生活(上)

 新华书店好书榜 2017-12-10





摘要


一个文本好像是自然而然地存在于那里,现代电影批评就是要揭发这一点,它拒绝移情,拒绝在感情的迷失中被裹挟。


写在前面


各位读者朋友大家好。


“文学的【某种】可能”是我们推出的全新文化版块,其中“某种”包括了与文学相关的一切内涵,当文学经典与电影、音乐、戏剧、绘画等艺术形式相遇时,会碰撞出怎样的奇妙体验呢?



这期我们特别邀请到了著名影评人王小鲁老师,就“电影文学”这一广受欢迎的文学体裁进行深度的文化探讨,希望热爱电影,热爱阅读的朋友们在这里听歌聊电影,静享一段开心的时光。





被文本淹没或成全的生活

文 | 王小鲁



□ 本文的写作是由萧耳女士新著《锦灰堆 美人计》所促成的。这是一本关于阅读和观影的文化随笔,主要是她的电影言说的部分,成为我的观察对象。


我觉得作者以她的写作实践,明示了电影的一个去处,也给予我思考的机会。所以这里说的文本不仅仅是文字性的,按照现代电影理论,一部电影也是一个文本。


萧耳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锦灰堆 美人计》是一本香艳之书,这么说,并非泛泛而谈,这个词的背后自有其政治的光谱。这与80年代以来所形成的时代精神有关,也与中国90年代末期以来,网络文化所促进的自由文化有联系。


书中有对于个体生命意志图景的赞颂,也显示着对个体欲望合法化的肯定,这其实承续了80年代人性解放运动的宗旨。有趣的是,它充满了酷儿文化的细节——这些细节往往是从电影文本当中摘引和延伸的。


其实电影本身是富有情色趣味的,哪怕最肃杀的政治年代,电影也是欲望的投射物,这一点在今天已经不需要再去证明了。




书中所展示的电影随笔的写作,与今天一般意义上的电影批评不同。我见证过这种文本形式的诞生,它诞生于1999年前后盗版DVD兴起之后。那些外国电影一度成为中国知识者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都曾躬逢其盛。


我记得当时的散文年选上,忽然出现了很多以此为写作对象的随笔,形成一时的新潮。它们借助于国外影片所提供的材料,通过对电影情节的重述和回味,来拓展感性经验,建立新的生活观。这深刻且广泛的影响,应该被重视,它足以构成一部博士论文的主题。


电影 《悲伤草原》


我上面说的那些文章,多是由作家而非电影学者所承担,萧耳似乎属于这一脉络,或者说承续了那个小型电影文化运动的精神。我发现这类写作,有一个相对统一的特点,它充分享受了电影叙事和修辞所给予的情感效果。(萧耳说她每次看安哲罗普洛斯的《悲伤草原》都会落泪。)


它主要是认同,而非质疑了电影人的故事讲述,而且,它往往将电影作为一种知识的工具——不是关于电影史的知识,而是经常将电影叙事内部所传达的事物,当作理所当然的知识接受了下来。


安哲罗普洛斯:如可以选择 我愿死在电影拍摄中


这个不同就很明显。它和学院派的批评方法之间应该互相否定,还是互为补充?一部电影仅仅提供娱乐和艺术的情景,还是可以把它们当作历史的一部分?


我觉得这其实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尤其是最近几年实体社会被新技术强烈重塑之后,我们的判断也会与以往不同,现在的我们也许会说:那显然是历史的一部分,不过更多是个体感性经验的历史,对于个体的生存而言,这比标榜客观性写作的古代史的地位更为重要。




我和萧耳,以及学者李云雷、作家付秀莹在中关村的言几又书店做过一个对话。期间放映了三部影片的片段,让我们分别点评,我觉得那正好显示了观阅方法的差异。


其中一个片段是奥利佛·斯通的《亚历山大大帝》(2004年),萧耳女士喜欢古希腊史,在书中,她通过很多文本——不仅是电影,也有小说、史诗,来讲述和分析亚历山大大帝的故事,尤其是他与同性伴侣赫菲斯提昂的故事。


电影《亚历山大大帝》


如果我们说她将这些文本看作了历史的本身,当然是诛心之论,我想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些文本乃是对历史的再叙述,只是她愿意在前人的叙述之上继续叙述,或者以自己流畅香艳的文笔,将别人的材料编织进自己的文本,传达自己的精神与趣味,因此,她借助于别人的文本起飞,而不是走到文本背后,去把文本拆解掉,这其实是一种潜在的文化态度。


当下电影批评包括一部分普通影评往往以现代电影理论为工具,它的一个特点就是反对文本。一个文本好像是自然而然地存在于那里,现代电影批评就是要揭发这一点,它拒绝移情,拒绝在感情的迷失中被裹挟。


它的责任是剖析文本形成的历史,指出文本效果背后的人为痕迹,指出意义是如何被具有特殊性的个人、集体构建出来的。


《亚历山大大帝》电影片段


就以《亚历山大大帝》为例。它讲述亚历山大大帝征伐波斯的事件,古波斯的版图,包括现在的伊朗和伊拉克,而本片拍摄的年代恰好是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之后不久。


现代电影批评特别注重身份的问题:导演奥利佛·斯通是一个美国白人。一个美国人,讲述代表西方政治价值源泉的古希腊国家去征讨伊拉克的前身——波斯的故事?单是这一点,批评者往往就认为它已经决定了故事的讲法。也就是说,这里面展现的历史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被“制造”出来的。


《亚历山大大帝》电影片段


 以上所说乃是一种思路,其实奥利佛·斯通是一个带有强烈自我批判精神的导演,而他在本片中对希腊征伐波斯的理由也有所保留,但他总体上是使用希腊人的视角来叙述。


视角决定了观众的认同,它显然将希腊置于一个非常有利的电影位置。当天放映的那段十分钟视频,乃是由出版社编辑随机挑选的,从亚历山大做战前的动员那部分开始。


亚历山大仿佛认识所有的士兵,知道士兵或者他们父辈的光荣史,而士兵也带着自豪感与亚历山大大帝平等对话,这显然是在说明这场战争所具有的合法性:这是一场具有广泛民意参与的国家行动。


《亚历山大大帝》观影现场


 而亚历山大大帝也在演讲中将波斯大流士的军队描述为奴隶之师,大流士的表情呆滞,导演还让一只苍蝇嗡嗡叫着,分散了一位士兵的注意力,这个细节在帮助消解波斯军队的权威性。


而沿着亚历山大的视线方向,一只老鹰腾空而起,掠过波斯军队上方,那老鹰可以说是亚历山大视线的延伸,而我们知道美国的国家象征就是老鹰。


我们由此可以感叹:“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文本并非理所当然,而是充满了需要被揭示的意识形态阴谋。


《亚历山大大帝》导演 奥利佛·斯通


以上试图描绘两种不同的电影接受方式。后一种分析看起来和过去我们熟悉的政治批判类似,但它其实更为中性,反对文本其实只是反对其中的理所当然性。


在中国电影生产关系复杂、规训力量杂多的格局下,这种富有怀疑主义精神的做法也有合理性。但这显然不是唯一处理电影的方法,我们的怀疑主义是否也可以被怀疑?如上文所述,当电影将希腊一方置于更优越的电影位置的时候,是否也因为希腊更应该被肯定?



也许我们都曾经有过一种令人伤心的发现,就是在文本接受的过程中,会发生“质疑却强化”的认知过程。


我们质疑一个文本,它却加倍地进入了我们的感性经验,令接受者难以忘怀,成为我们自身的一部分。这是失去控制的文本,它的力量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作家萧耳


而在萧耳的写作倾向里,她倾向于去选择自己所认可的文本,并愿意被感动,这是另外一种和电影建立关系的方式。


导演将文本制作出来,正是希望与你分享他的视点,你在观赏的过程中与叙事者以及电影角色合二为一,选择被电影引领——类似于早期理论家们所说的“难以置信的自愿搁置”。


而电影正是一种“混淆”的艺术,它致力于混淆,这是它的主要的传意释意机制,观众与虚拟角色认同、合一。类似于电影《银翼杀手2049》里虚拟美女借助于真实女郎的肉体,然后具有了真实的性爱功能一样,在电影院里,一个真实的人体要借助于虚拟角色的行动,来获得自由。


电影《银翼杀手2049》


 而就当下而言,“混淆”文化进一步成了当下社会的重要特征,所谓“虚拟、真实之边界的消失仅一步之遥”的时代,文本经验和现实经验在交叉、模糊,电影里的一个事件和大街上的某个事件,在我们的感性经验里具有同等的地位,或者说越来越具有同等的地位。


真实和虚拟在融合,融合在科技新人的灵魂里,如果不涉及巨大的压迫和灾难,不打扰法律和人们的道德感,这种融合又有何不妥之处?我们似乎找不到有力的反对理由。


......


未完

期待下期 “文学的【某种】可能”

 


 

 顺便来聊聊 

你想我们邀请到哪些作家/艺术家/摄影师.....?

想看什么内容?想他们以什么形式来和你们畅聊,共同探讨?


只要你脑洞够大,

说不定哪天就以你方式呈现~


/请在评论下有趣作答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