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6. 秦王杀荆轲秦王政二十年（甲戌，前227）春天，秦国以强大的武力灭掉赵国主力，攻占了赵国首都邯郸，赵国只有公子赵嘉带领一部分军队逃往代郡，在那里重新组织军队，继续与秦军对抗，企图东山再起。 邯郸是秦王嬴政的出生地，那里曾经留有他许多美好的记忆。春三月，嬴政在军队的护卫下来到了邯郸，再次光顾他所生活过的宅院。然而，昔日的宅院已经不复存在，就连外公家的豪宅如今都已经破败，昔日高大而整洁的院墙多处出现了坍塌，屋顶的瓦也残缺不全，裸露之处仿佛光滑的肌体上长了疮疤一样难看。偌大的宅院如今已是人去楼空，见不到一个人影，不知道是被杀了还是全都逃走了，空寂的宅院更让人感觉凄凉。 他来到自己当年住过的屋子，虽然已是破败不堪，但旧景依稀，历历在目，往事潮涌般在记忆里翻腾。忘不了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岁月，忘不了母亲每天那些曾经让他厌烦的嘘寒问暖；母亲的责罚、训斥和慈爱一幕幕展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心里有些酸楚。母亲对他的付出太多了，可是他对母亲的关爱实在是太少。本以为她与嫪毐情投意合，能够相伴终老，可恨吕不韦老贼残酷地杀害了嫪毐，连他的两个孩子都不肯放过，以至于母亲一个人孤单凄苦的度过晚年。如果母亲尚在，自己还可以很好地孝敬她，遗憾的是她老人家过世已经将近一年，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在她膝下尽孝了。 他又想起了怀清，怀清是他的初恋，也是他步入社会的引路人，他人生路上的每一步无不留有怀清姐的印记，她的博大胸怀，她的聪明睿智，她的无私无畏，时时刻刻都在影响着他。他远涉巴郡千里寻亲，历尽千辛万苦都没有找到她，可是她却神秘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咸阳王宫，在关键时刻帮助他。可以说，怀清姐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克服困难勇往直前的力量源泉。他们朝夕相伴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反了，怀清姐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在暗中帮助他，至今都不肯和他见面，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此行一则是回到故地重温旧梦，看一看今昔的差别；一则是找到外公家的人，如果他们愿意，就把他们接到咸阳去。可是，外公家除了这处破败不堪的宅院外，连个人都没有，这未免让他有些失望。 秦王嬴政没有在邯郸停留，而是直接北上视察驻扎在中山的秦国军队，鼓励将士们要勇敢战斗，杀敌立功，等天下平定了，所有的功臣都会享受国家的待遇。将士们深受鼓舞，一个个摩拳擦掌，许多将士表示一定会冲锋在前撤退在后，绝不给秦国人丢脸。 秋八月下旬，燕国以荆轲与秦舞阳为使臣，一行十余人乘坐两辆马车来到秦国首都咸阳，住在馆驿里等候秦王的接见。 为了能尽快见到秦王，荆轲先用重礼贿赂蒙恬的弟弟中庶子（官名）蒙嘉，因为他们知道蒙嘉是秦王赢政为太子时的私官，二人交情颇深。赢政为王后，蒙嘉便成了他身边的宠臣，深得秦王信任。 蒙嘉知道燕国人送此厚礼，必有所求，便问他们所求何事。 荆轲说道：“秦国灭了韩国和赵国，燕国君臣十分恐慌，以当今弱小的燕国哪里敢和强大的秦国相对抗，那简直是以卵击石！所以我们大王当机立断，决定先行投降秦国，甘愿做大秦国的一个郡县，一切听从秦王指挥，每年如数按时纳贡。为了表示诚意，燕王斩杀了秦国的叛臣樊於期，并把他的头颅带来献给大王。同时献上燕国督亢地图，燕国的山川地理及所有土地尽在其中。” 这可是国家的头等大事，别说是送礼，就是没有礼物也得立刻回报。于是蒙嘉便急匆匆入宫向秦王嬴政报告。 秦王赢政听说燕国杀了樊於期，献其头颅和燕国督亢地图请降，十分高兴，这个樊於期是他恨之入骨的一个叛臣，此人听信吕不韦的谣言极力煽动王子成蛟谋反，给秦国造成了重大的损失，失败后一直逃亡于燕国，燕王如果真的杀了他，那可是大快人心的好事。立刻命令在咸阳宫大殿召见燕国使臣。 没多久，燕国的使臣就到了宫门外。 秦王命令殿头官宣燕国使臣上殿。 殿头官一声吆喝，燕国使臣荆轲和秦舞阳便走上殿来，荆轲捧着装有樊於期人头的木匣走在前边，秦舞阳捧着装有督亢地图的木匣走在后边，二人不慌不忙地走上大殿。按照秦国的规矩，不管什么人上殿，都是要搜身的，以防有人暗藏兵器行刺大王。二人刚才已经被搜过身了，他们身上没有带一寸铁器。 不过秦王嬴政还是发现有点异常，走在前边的矮汉子倒是没什么，可是后边那位高个子少年脸色发白，面颊流汗，走路不稳，两手发颤，目光躲躲闪闪，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不仅秦王注意到了，大臣们也都看到了，很觉得奇怪。作为一个使臣，何以会如此胆小？ 前边的矮个汉子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回头看着那少年笑了笑，然后向前朝秦王跪下说道：“外臣荆轲、秦舞阳拜见大王，秦舞阳乃北方没见过世面的小辈，初见大王失礼，还请大王宽恕。” 秦王笑了笑，觉得那个叫秦舞阳的小伙子大概真的是没见过世面，也就没有在意，说道：“既然他胆子小，你就把樊於期的头颅放过一边，只把地图带上来给朕看，其余人就在殿下等候吧！”他是个精明的人，觉得大敌当前不可不防，只让一个人上殿，即便有所图谋也奈何他不得。 “臣遵命！”荆轲答应一声，把樊於期的人头放下，然后从秦舞阳的木匣中取出地图，双手举着走上大殿，把它放在秦王的龙书案上，亲自为其展开，边展开边指指点点地说：“大王您看，地图上记载的多么详细，这只是大燕国三千里锦绣河山的一部分……” 秦王嬴政本来还有所警惕，结果被荆轲这么一忽悠，就光顾着看地图了，心想，我要的不只是督亢地区，而是燕国的三千里江山！不过，如果不费一兵一卒督亢地区就唾手可得，这也是一件难得的美事…… 就在秦王嬴政想入非非的时候，荆轲已经把地图展到了最后，忽然间露出了一把七寸长、八分宽、寒光闪闪、冷气嗖嗖的匕首。荆轲手急眼快，左手抓住秦王的袖子，伸右手抢过匕首猛地向秦王刺去。 秦王大吃一惊，他毕竟跟怀清学过武功，虽然没有在战场上拼杀的本事，一般的防身还是没问题。他本能地闪身躲过，向后用力一拉，竟然扯断了袍袖。他急忙回手去拔身上的佩剑，谁知剑身太长，又是竖着的，急切间怎么也拔不出，只好绕着龙书案躲闪。 荆轲此时凶相毕露，面目狰狞地瞪着秦王，举着匕首追杀他。 殿上的群臣都惊得呆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帮助大王。 只有御医夏无且见秦王危急，用他诊病所用的脉枕猛地向荆轲投去，却被荆轲闪身躲过。 秦王乘荆轲躲闪药枕之机，把剑鞘猛地推向身后，“唰”地拔出宝剑向荆轲砍去。 荆轲避让不及，被秦王砍断了左腿，咕咚跪在地上。他自知难逃一死，便拼尽全身力气将匕首向秦王掷去。 秦王把头一偏，匕首“嗖”地一声从他耳边飞过，扎在殿堂的铜柱上，火星四溅。秦王气愤至极，走上前向着荆轲一连砍了八剑，只砍得血肉模糊，看不清模样了，荆轲依然骂声不绝。 荆轲虽然死了，秦王的怒气未息，命令将所有燕国随行人员全部处死。 数十名武士迅速把殿下的十几名燕国随从架了出去。（参看《燕国·燕王姬喜·荆轲刺秦王》一章） 秦王嬴政忽然想起了什么，喊了一声：“慢着，先把那个叫秦舞阳的单独关起来，朕要亲自审问他，其余人拉出去砍了！” 秦舞阳泪流满面，后悔上了太子丹的贼船，自己才只有十三岁，尚未娶妻生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他以为自己是死定了，没想到秦王把别人都杀了，唯独把他关了起来，心里很是疑惑。莫非秦王要将我处以酷刑，是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 秦王嬴政为何不杀秦舞阳呢，在他身上能找到燕国什么秘密？ 其实，秦王不杀秦舞阳与燕国无关，主要是因为秦舞阳姓秦。在荆轲第一次提到秦舞阳这个名子时，秦王第一反应就是此人姓秦，因为燕国姓秦的人极少，十有八九都是秦开的后人，而他深爱的女人怀清就是秦开的孙女，这个秦舞阳会不会也是秦开的后人？所以这个秦舞阳暂时不能杀，先问清楚他的身世再说。 秦王亲自审问了秦舞阳，果然没错，他的爷爷叫秦襄，秦襄生有三子一女，三子分别是秦宗、秦逸、秦傀，一女就是秦清，也就是秦王深爱的女人怀清。秦舞阳的父亲叫秦宗，是怀清的长兄，秦舞阳就是怀清的亲侄子。 搞清楚了秦舞阳的身世，秦王嬴政气得真想扇他几巴掌，训斥道：“你这个混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的祖父是怎么死的，你们秦家为何落得这般凄惨？燕王杀了你的祖父，害得你们秦家流离失所，四处逃亡。如今你却充当燕国的刺客来刺杀朕，如果不是朕留你一条命，你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秦舞阳如坠五里雾中，都说秦王凶狠残暴杀人如麻，可是今天为什么不杀我呢？ 秦王说道：“舞阳，你今后哪里都不要去，老老实实在咸阳习文练武，稍后朕会给你安排住处，请师父教你文化和武艺，你要刻苦学习，不得偷懒，朕会不定期抽空来考查你的成绩，如果毫无长进，朕会重重地处罚你，记住了吗？” 秦舞阳连忙回答：“记住了，谢谢大王不杀之恩！” 秦王叫来一名宫人，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宫人便把秦舞阳带了出去。 其实，秦王嬴政不太喜欢秦舞阳，觉得他太懦弱，缺少阳刚之气，做不得什么大事。然而秦舞阳毕竟是怀清的侄子，爱屋及乌，为了怀清的缘故，他必须承担起管教秦舞阳的责任。 为了教训燕王父子，秦王嬴政派将军王翦和辛胜领兵十万攻打燕国。 燕太子姬丹闻荆轲、秦舞阳等人行刺不成被诛，很是心痛。不久又有快马来报，说秦国出动十万大军讨伐燕国，便向父王请求愿意亲率十万将士迎战秦军。燕王姬喜答应了他的请求。 冬十月，秦、燕两军大战于易水西，代王赵嘉出兵援助。但是秦军势力强大，燕、赵联军接连败北。秦军很快发起总攻，燕军大败，伤亡过半，将军夏扶和宋义等皆战死。赵国末代王赵嘉出兵相助，亦被秦军击败。太子姬丹率残部逃回首都蓟城。 （待续） 博文链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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