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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阅读︱迷信的力量有时是巨大的

 博奥99 2017-12-18

开心阅读51  你给我的全还你

 

事实证明,夫差的颓废对吴军战斗力的损伤是不可估量的。曾经威震天下的吴国铁甲,竟然变得像由绵羊率领狮群一样,完全不堪一击。

 

我们已经知道,在密切接触的群体中,情绪是可以传染的,目标是可以传染的。但是,更令人惊奇的是,甚至体质也是可以传染的。

 

2010年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的一份报告显示,体质虚弱就像传染病一样,也会在人群中传染。美国空军军官学校的3487名学员接受了为期四年的一项跟踪调查,从他们在高中时的体检一直延续到他们在军官学校中的体检。结果发现,一段时间后,团队里体质最弱的学员逐渐拉低了其他学员的体质。

 

夫差作为团队之首,他的萎靡不振、虚弱不堪,也完完全全地传染给了所有的吴国军卒。由此,面对越军的攻击,曾经天下无敌的吴军三战三败,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吴国猛将王子姑曹、胥门巢等均血战而亡。夫差见势不妙,连夜逃回姑苏城,闭门自守。勾践率领越军,再一次将姑苏城团团围住。

 

这一围,就是整整三年。

 

这等于是将勾践当年囚吴的三年还给了夫差。夫差困在城中,无处可逃,失去了奔走四方的自由。勾践当初只能在小石屋附近活动,夫差面临的情形似乎要比他好一些。但是,两者在精神上的痛苦与煎熬,应该是别无二致的。

 

而勾践围城三年都没能攻克姑苏城,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吴国实力犹存,越国的这一次大举伐吴,并非像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板上钉钉、手到擒来。

 

围城之内,夫差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最终陷入了重度抑郁之中,即便是西施也没法让他一展欢颜。

 

一个陷入抑郁的人,很典型的一个表征就是丧失了攻击性。也就是说,他除了伤害自己的心灵之外,很少会去主动伤害他人,即便是他的仇人。得益于夫差这样的一种精神状态,伯嚭在这三年中,竟也安然无恙。伯嚭称病不出,在夫差最需要慰藉与宽解的时候,这个曾经与夫差形影不离、朝夕相处的宠臣,远远地避开了夫差,而夫差也并没有找他的麻烦。

 

如果不是夫差陷入了持续的抑郁,也许伯嚭早就被他砍了脑袋,以发泄心中的愤恨与郁闷。伯嚭若是这样死在了夫差手里,也并不能算是冤枉。客观地说,夫差很多错误决策的背后,都有伯嚭为了一己私利而翻云覆雨、推波助澜的“功劳”。

 

围城之外,勾践也逐渐变得焦躁起来。虽然他生性坚忍,已经为这一天坚持了二十来年,但眼看胜利在望,再淡定的人也难免会急于求成。

 

这一场围城,打的就是消耗战,实质上是对吴越双方资源、实力和耐心的综合大考验。

 

围城日久,姑苏城内弹尽粮绝。困境难解,夫差最后残存的意志也终于崩溃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把当年“赐给”勾践的全部“赎回”,勾践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当然,他也希望在自己全数“赎回”后,勾践也能像他当年所做的那样,赦免了自己。

 

于是,夫差派出了王孙骆作为乞降的使者。王孙骆就等于是勾践当年派出的文种。

 

当初勾践自称“东海役臣”,说:“东海役臣勾践,不自量力,得罪边境。大王赦其深辜使执箕帚;诚蒙厚恩,得保须臾之命,不胜感戴!勾践谨叩首顿首。”

 

夫差如今也只得依葫芦画瓢,让王孙骆代言,俯首称“孤臣”,说:“孤臣夫差,异日得罪于会稽,夫差不敢逆命,得与君王结成以归。今君王举兵而诛孤臣,孤臣意者,亦望君王如会稽之赦罪!”

 

夫差放下了大国之君最后的一点尊严,希望与越国讲和,希望勾践放过自己。当勾践看着夫差的代言人王孙骆以最卑微的姿态,跪伏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十八年来含辛茹苦、如履薄冰,过着非人般的生活,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荣耀吗?

 

勾践顿时想起了自己在吴国为囚的日子。在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里,他也曾经以最卑微的姿态,跪伏在地,乞求夫差的恩典。世事如梦,十八年后,一切都变了,曾经高高在上的主人,变成了俯首求饶的奴仆;曾经命如草芥的奴仆,却翻身成了生杀予夺的主人。

 

就在这一瞬间,时空转换,勾践有些恍惚,仿佛觉得跪伏在地的不是王孙骆,而是他自己。这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男人,完完全全地“共情”体会到了面前这个卑屈身体中灵魂深处的那种无可言说的痛楚与无奈。

 

是啊,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勾践更清楚那种从神坛坠落地狱的感觉呢?还有谁能比勾践更理解那种站在悬崖边上苦苦求生的滋味呢?

 

勾践虽然坚忍,但绝非冷酷无情之人。他有些不忍心了,并在面容上明显地表现了出来。一旁的范蠡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连忙赶在勾践出言同意之前,坚决地予以阻止:“大王,您起早贪黑,卧薪尝胆,辛辛苦苦二十来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为什么功将垂成,却自己放弃呢?”

 

范蠡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同意吴国的乞和。

 

范蠡为什么要阻止勾践的仁心发作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范蠡此刻最想得到的是什么?当然是朝思暮想、无时或忘的心上人西施!范蠡在城外,西施在城内,一墙之隔,却是咫尺天涯。围城的这三年,城外的范蠡和城内的夫差几乎是一样的煎熬。如果现在就这样答应了吴国的乞和,吴越两国又恢复到和平状态,那么,西施只能继续留在吴宫,陪伴在夫差身边。而这是范蠡决不能接受的。

 

勾践见范蠡如此坚决,也只好收起那本来就并不充裕的同情,拒绝了王孙骆。

 

王孙骆失望而归。但夫差仍不死心,继续让王孙骆前往越营乞和。王孙骆一连跑了七趟,精诚虽至,但金石始终未开。这自然是因为范蠡极力反对的缘故。

 

范蠡随即与文种商议,决定要捣毁姑苏城西面的胥门,强行攻城。但这一晚,天气骤变,突然间开始电闪雷鸣。越军士卒中有人看见姑苏城南面城门上出现了伍子胥的头,大如车轮,须发张扬,目光如炬。军中顿时传言四起。

 

当初伍子胥自刎之前,曾留下遗言,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悬挂在东门之上,以便他眼睁睁地看着越兵攻入吴国的国都。但夫差在逆反心理的驱使下,偏不让伍子胥如愿,结果把他的脑袋挂在了南门城楼之上。这一桥段,早已为吴越两国所熟知,越军士卒之所以见到伍子胥的头出现在南门,也许正是在想象力推动下的,电闪雷鸣之际的一种幻觉。

 

当时的人们,全是有神论者。越军士卒纷纷推断,这是伍子胥一缕忠魂不散,依然在暗中护佑着吴国。否则,为什么姑苏这座孤城,竟然三年都攻不下来?

 

一时间,越兵军心大乱,恐惧顿生。而到了夜半时分,狂风骤起,飞沙走石,暴雨如注,船翻人仰,越兵死伤无数。

 

这多么因素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最具效力的“错觉相关”,越军上下,包括文种、范蠡在内,都认为是伍子胥显灵,要阻挠越军攻城。

 

情急之下,文种范蠡忙褪去上衣,光着背脊,遥遥对着南门,用稽颡之礼向伍子胥请罪(稽颡是一种跪拜礼,拜时前额着地停留片刻,最初用于为父母守丧时跪拜宾客,以示悲痛之情,后也用于请罪)。

 

良久,风息雨止。这更验证了伍子胥显灵的“错觉相关”。但其实“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狂风暴雨很少能持续肆虐,自然会风息雨止。但文种范蠡自然以为是自己的请罪起效,得到了伍子胥的原谅。而越国惶恐不安的军心也大为安定。

 

文种范蠡眼见天色将明,不再睡觉,只是坐着假寐,闭目养神。非常奇怪的是,这两个假寐的人,在迷迷糊糊中竟然做了同一个梦,而伍子胥竟然出现在了他们的梦中。

 

只见伍子胥乘着白马素车,衣冠鲜明,状貌奇伟,俨然活着时的模样。伍子胥对文范两人说:“我早知道越国一定会攻入吴国国都的,所以要把我的眼睛挂在东门,看着你们进来。可是,你们真的要攻进吴国国都了,我又于心不忍,所以造了这一场狂风暴雨来阻止你们。但是,越国灭吴本是上天的安排,不是我所能阻止的。你们还是从东门进入吧,我将护佑你们。”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范蠡文种梦见伍子胥的种种情形,倒也不足为怪。但奇怪的是,他们两人竟然做了一个完全相同的梦。这就使得人们不得不采信“伍子胥托梦”的说法。

 

关于梦的形成机理与作用,科学至今也没有确凿无疑的解释。而关于已故之人托梦的记载遍及古今中外,其中也不乏灵验神准之例。所以,我们还是不要简单以“迷信”二字来解释伍子胥托梦这件事,这也许需要科学再走上漫长的路途,才能为我们最终揭开梦境的奥秘。

 

回到当时的场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范蠡文种是信了,而且是深信不疑。而尤为令他们兴奋的是,伍子胥在梦中告诉他们,越国灭吴乃是天定。

 

范蠡文种先向勾践汇报,然后将伍子胥托梦显灵之事在军中广为传播,一时间越军士气大振。

 

范蠡文种随即对准姑苏城的东门挖掘沟渠。暴雨过后,太湖之水猛涨,借着这一条沟渠之便,大水冲击城墙,竟然冲开了一道口子。姑苏城就此告破,勾践范蠡文种立即指挥越兵大举进城。

 

夫差见城门失守,借着混乱之势,带着王孙骆和三个儿子,仓皇出逃,急切间连西施也没顾得带上。

 

姑苏城内却有一人得知讯息后兴高采烈,他比谁都盼着早日城破,因为城一日不破,他就一日有被夫差砍头的危险。城破之后,他深信自己多年来对越国广施恩惠,今天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伯嚭了。

 

心理感悟:在探寻人类社会终极规律的马拉松跑道上,科学其实远远落后于迷信。

 

﹙未完待续,相约下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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