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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迈锡尼周边恋恋不舍

 圆角望 2017-12-20

    沈 坚

    希腊大地遍处古迹。我从北部的马其顿、帖萨利到中部的梅黛奥拉、德尔菲,从东南面的爱琴海岛屿到西南方的伯罗奔尼撒半岛,最后再返抵雅典,半个多月兜了这么一大圈。回雅典那日,是希腊之旅的最后一程,有点恋恋不舍的,主要在迈锡尼一带转悠,也都是古希腊文明很具代表性的一些遗址。

    先看的是位于伯罗奔尼撒东南角的埃皮达鲁斯遗址及博物馆。这里博物馆的收藏品,主要是当地地面存留或地下出土的一些文物,像不少石结构的圆柱柱头,还有人物石像。由于埃皮达鲁斯是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崇拜中心之一,他的石像颇为常见。在希腊神谱中,这位医神被描述为阿波罗神和弗里吉亚公主的儿子,后得医道,能起死回生,因而触怒了万神之主宙斯,指其扰乱了神定的秩序,遂以雷将他劈死。由此又激怒其父阿波罗,搅得神庭大乱。然而,阿斯克勒庇俄斯毕竟造福于人,深得人心,世受百姓崇奉,他的两个女儿也都是健康女神和能治百病女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形貌极似宙斯,是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稍不留神,还真容易把他误认作宙斯呢,却拄一根缠绕着大蛇的木杖,这倒有些与众不同。我们在此地参观博物馆时看到的医神雕像,便是如此。

    埃皮达鲁斯遗址的范围不小,一些古建筑的残墟仍可清晰辨识,据说其中包括医神神庙、医院、病房、运动场和浴池遗址,运动场的两侧看台和跑道都完好保留着,今人也可一目了然。古希腊人相信,除了医疗,参加适当的运动和经常沐浴,是有助于治病、有益于病人康复的,不晓得当下流行的养生之道“生命在于运动”的理念,是否始自古希腊人哦?

    整个埃皮达鲁斯遗址中最壮观的,当数扇形露天大剧场。这是希腊文明最具标志性的建筑形式之一,也是目前保留最完整、造型最优美的希腊罗马露天剧场遗址,是我们所亲见的最难得的一处同类胜迹。

    埃皮达鲁斯扇形露天大剧场遗址,虽说过去从书本图片上已熟识,而一旦亲身站在它面前,依然不由得深感震撼。此方大理石的巨构,在造型上集曲线美和音响美于一体,有着极佳的视觉和听觉效果,可容纳一万四千观众同时入场赴会。露天剧场依山势而建,外高内低,呈扇形排列。观众席分上下两部分,上有18排,下有34排台阶,中间横隔一条通道,一旦有事,人员也可迅速疏散。其完美的扇形结构,保证了优质的音响效果。站在舞台中心,无论击掌、歌唱或是吟诵,都可使坐在后排的观众清晰听到。正如不少地方的希腊罗马同类剧场那样,埃皮达鲁斯的这座恢弘建筑,至今仍作为演出活动的场所。浏览古剧场,不论你是站在舞台中央,还是端坐于观众席的任一角度,视野和听觉所及,都堪称是一种美的享受。最重要的是,这种充分考虑到了演员和观众互动效应的科学的剧场设计,居然影响了此后两千多年来的西方建筑美学理念。即使到了当代,无论露天体育场的看台还是室内剧场、音乐厅,都还不难觅得这一希腊样式的影子。所以,就欧洲文化的追溯和传承而言,过去言必称希腊,的确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日我们参观的最后一处文化遗迹,是著名的迈锡尼文明遗址。这里有传说中存藏秘宝的“阿特柔斯的宝库”,或为他的墓葬和陪葬品的集中处。阿特柔斯传为古代英雄、伯罗奔尼撒名祖珀罗普斯的儿子,阿特柔斯之子即传说中统领希腊大军发起特洛伊战争的那位阿伽门农国王,三代君王创成迈锡尼王国的全盛时代。英雄神话自不论,但以学界现已确认的史实来说,迈锡尼王国也是希腊大陆上公认的文明程度最高的早期国家了。如果说,克里特岛最早的文明遗迹尚属非希腊人所创的话,那么,迈锡尼文明则可算是真正希腊人留下的遗存了。因而族别色彩其实颇为鲜明的特洛伊战争,希腊方面会以阿伽门农为首,并非偶然。克里特文明和迈锡尼文明,一般统称作爱琴文明,由于其分布范围的关系,故名。

    要说及迈锡尼文明的发现者,同样还是离不开对德国考古学家谢里曼功绩的关注。他在发掘小亚细亚西北部特洛伊遗址的同时,也对南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的迈锡尼、梯林斯等处遗址进行了系统的发掘和研究,1876年出版了 《迈锡尼》 一书。加上其后英国考古学家伊文思于20世纪初对克里特岛诺萨斯遗址的发掘,遂在相当程度上大大充实并推进了对古希腊爱琴文明的整体认识。

    “阿特柔斯的宝库”,实际上是一处就着山势开挖在斜坡上的陵墓穴,正门及两翼护墙用半米高的长方形巨石砌筑,极为坚固,门楣上留有三角形开口。入墓穴见一室,上为尖椎圆形拱顶,全以方石整齐封砌,严丝合缝,牢固而又美观。这种叠合结构在古代的条件下如何完成,实难想象,引人惊叹!

    迈锡尼遗址中最负盛名的景观就是狮子门。以往上课用的古代史教科书,从上世纪50年代译介的苏联版本起,都常用这张图片。没想到,我们如今就置身于这处古代胜迹之前,并在其下往返穿行。迈锡尼石城墙采用巨型块石垒砌,正门洞上方,嵌着块大致呈三角形的浮雕刻石,双狮站立拱护圆柱造型,气势雄伟,世称狮子门,为迈锡尼王城的主要通道和象征。门由两块独石构成门柱,上置一横石作门楣,高宽各有3.5米,骑兵、战车也可通过。入狮子门后,不远处为墓冢区,外垒环形块石围墙,地面以上更竖以石板相隔。这些石板和不少块石,显然皆经切割、磨砺,在距今三千多年前的远古时代要做到这些,使用什么工具,采用什么方式,则颇让人揣度。据说,这里就是19世纪70年代谢里曼曾开始进行发掘并最终确认为迈锡尼遗迹的主要区域。

    在迈锡尼遗址博物馆参观时,我看到不少当地出土文物,尤其领略了迈锡尼时代精湛的金属加工技艺。相传为阿伽门农面型的那副有名的金面具,你很难想象是3000年前的制成品,据说实际可能属于一位比阿伽门农还要早得多的国王。还有这里出土的铁剑,冶铸技艺也十分了得,间隔若许年,竟未见锈迹,锋利如初。出土的其他金饰、印玺、彩绘陶瓶、陶人造型及壁画残迹,也都给人以很深的印象。

    将目光转向迈锡尼遗址之外时,可以看到起伏的丘陵间遍植着成片的橄榄树。树不高,约莫2米多,树冠伸展,行距间隔整齐,显然是人工栽培的。这景象就像在意大利、西班牙的乡野间所见过的那样,大片大片的,艳阳之下绿意盎然。意、西、希腊、土耳其等地中海沿岸国家,自古代时起,就长期栽植橄榄树,榨取并食用橄榄油,至今,地中海地区仍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橄榄油出产地。食用橄榄油,减少高脂肪的摄入,甚至成为一种健康长寿、人们心向往之的“地中海生活方式”。

    在埃皮达鲁斯和迈锡尼遗址附近,我们从奔驰的大巴上,还可远远望见坐落在孤山之上的梯林斯、科林斯古城的遗址,有与迈锡尼同属一个时代的,也有稍晚近的,皆因时间仓促而不及停留细看,只得忍痛绝尘而去。

    这些文明遗迹彼此的分布距离表明,即使在古代条件下,这一带的人口都还颇为密集,地峡、港湾、平原的地形环境,无疑很适合当时人类的居住,如今所见就更是房舍栉比了。出迈锡尼穿越科林斯运河后不久,见到南边山岛间一大片水域,据说这就是颇具名气的萨拉米斯海湾了。公元前5世纪中叶希波战争的紧急关头,希腊海军正是在萨拉米斯湾之战中,以弱胜强,一举击溃波斯帝国的强大舰队,从而扭转了战局。实地踏访后始知,原来这里距迈锡尼并不远,同在那个古老的文明区域范围内,而离开雅典已这么近。由此想见当时入侵的威胁该有多么严重、迫在眉睫,希腊人除了奋起一战、拯危图存外,已无任何退路……是啊,历史的命运,常常会是这样,是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地方瞬间决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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