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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由布拉德·皮特主演的战争大片《狂怒》横空出世，吸引了大批军事爱好者的眼球。当大家为剧中精彩的特效津津乐道之余，一些爱好者指出了本片的最大“漏洞”：在最后一战中，因为触雷而丧失机动能力的谢尔曼坦克“狂怒”遭遇了大批德军的围攻，经验丰富的德国步兵却排着队伍领起了便当，用极其低效的战术围攻“狂怒”，在付出大量伤亡代价后才杀死除主角诺曼外的所有车组人员。事实上，这段看似“神剧”的剧情并非导演和编剧的杜撰，而是在二战中发生的一个真实战例。而这个惊人的故事，还要从第33装甲团的埃斯韦勒之战说起。
▲由好莱坞明星布拉德·皮特主演的电影《狂怒》，该片曾经吸引过不少军事爱好者的眼球
1944年11月，德国的亚琛地区，美德两军正在许特根深林地带进行着血腥的拉锯战。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拉锯战，将战线推进至莱茵河沿岸，美军的指挥官们制定了名为“皇后行动”的作战计划。其中一支参加“皇后行动”的部队，是第三装甲师麾下的第33装甲团。他们在这次行动中的首要目标，是攻占两座位于埃施韦勒地区内、名为海斯特拉斯和斯赫尔彭齐尔的德国小镇。
▲第33装甲团的纪念地图上标识的“冲破齐格飞防线”路线图，红框中的便是名为海斯特拉斯和斯赫尔彭齐尔小镇
11月16日早上10点， “皇后行动”正式展开。在第一阶段，盟军凭借自身的空中优势，动用上千架轰炸机对多个德军潜在集结点和阵地进行区域轰炸，意图通过地毯式轰炸瓦解德军官兵的心理防线。不过，区域轰炸这一招早在诺曼底登陆时期便是盟军惯用的战术，德军上下早已对此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再加上盟军情报机构误判了德军的主要集结区域，使得这次轰炸并没有打散德军的整体防御。当第33装甲团的谢尔曼坦克刚刚越过进攻起始线、朝德军阵地推进的时候，他们立刻遭到了凶猛的德军反坦克炮火力集火射击！
▲《狂怒》片中出现的德军反坦克炮，在反坦克炮和雷区的双重夹击下，第33装甲团的装甲兵们死伤惨重
第33装甲团1营中，亨利·J·厄尔中尉指挥的“铅罐”正是该营19辆参与进攻的坦克之一。这名自诺曼底战役开始便冲锋在前的坦克精英，为我们提供了这场惨烈战斗的第一人称视角： “ 随着我们营朝前方运动，敌人的防御炮火变得越来越猛烈。刚刚越过进攻起始线后，我们领头的坦克触发一枚反坦克地雷，它立刻炸成了一团火球。负责指挥进攻部队的贡纳松上尉立刻命令车队中的扫雷坦克前出进行排雷工作。这些德国人很聪明，他们马上用反坦克炮干掉了扫雷坦克。不过，机智的贡纳松上尉迅速想出了对策，他命令自己的座驾将扫雷坦克的残骸往前推，用残骸来清扫前方的地雷。这招奏效了，我们穿过了雷区。那们德军的反坦克炮再也没有开火，似乎是被我们密集的还击火力给打哑了。 ”
▲被“狂怒”开炮摧毁的德军反坦克炮阵地，在遭遇反坦克炮射击之后盟军坦克兵经常会集火朝炮弹来袭的方向还击
由于德军雷场和火力网的阻碍，本该为1营提供步兵支援的步兵单位被压制在进攻起始线上动弹不得。失去了步兵掩护的1营，在德军反坦克火力的集火下遭遇了重大伤亡。战至黄昏时刻，参与进攻的19辆谢尔曼坦克中，15辆已经被德军彻底摧毁，包括贡纳松上尉在内的多名1营高级军官均已阵亡。残余的4辆谢尔曼坦克则分散在海斯特拉斯小镇内各自为战。厄尔中尉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当我抵达海斯特拉斯时，参与进攻的19辆坦克只剩下我的‘铅罐’和另外3辆坦克。” 这些失去了步兵单位掩护的谢尔曼坦克，将会在德军步兵的围歼下度过噩梦般的一晚。而《狂怒》最后一战的故事原型，正是其中一辆深陷德军步兵重围的1营坦克。
▲电影中被地雷瘫痪的“狂怒”号，与影片中不同的是，在现实中这辆瘫痪的谢尔曼坦克上只剩下一名年轻的坦克兵！
在第三装甲师军械联络官贝尔顿·库珀所写的《死亡陷阱：二战美军装甲师幸存者》书中，记录下了这个令人敬佩的故事。根据库珀的描述，这辆不知名的谢尔曼坦克被打瘫在一个路口上。这时候，后方的美军步兵受阻于德军的雷场、迫击炮、机枪火力，完全无法接近到坦克周围。在这辆千疮百孔的坦克内，只有一名年轻的坦克手在经历地狱般的战斗后幸存下来，得不到步兵的护卫、处在孤立无援的绝境之中。尽管战车已经失去了机动能力，但是这名坦克手依然决心要坚守自己的岗位！
▲“狂怒”号的原型，记录在《死亡陷阱》一书中，由大名鼎鼎的《兄弟连》作者——斯蒂芬·安布罗斯作序
▲电影中，踏着正步朝“狂怒”所在位置走来的党卫军士兵，事实上，在盟军掌握制空权的战争末期，德军已经避免白天在公路上行军，而是选择借助夜幕掩护更换阵地
夜幕降临后，一队德军步兵开始沿着公路朝谢尔曼坦克走来。显然，这些德国步兵企图通过夜色的掩护进行机动，并且清扫镇内残余的美军坦克。不过，由于夜色已深，这群德国步兵根本没有留意瘫痪在路口位置的坦克。此时，它的炮口低垂指着前方的路面，就像所有失去战斗力的坦克一样。机警的美国坦克兵发现了正在靠近的德国步兵，他迅速反应，再略微压低炮口、迅速拿起了一枚76毫米高爆弹塞入炮膛——很好，前方的德国人还是没有发觉！随后，这位年轻人移开了同伴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尸体，将眼睛凑到瞄准镜前，屏住了呼吸……
▲电影中，“狂怒”佯装成已被击毁的坦克伏击德军步兵
一列列德国步兵队伍整齐，分别沿着道路两侧朝向坦克的方向稳步走来。当德军逼近至不到150英尺的位置上时，这位年轻的坦克手摁下了主炮的击发扳机。随着一声轰鸣，这枚76毫米高爆弹伴随着绚丽的炮口焰脱膛而出。这枚炮弹击中地面后反弹而起，在3英尺高度轰然爆炸！四散飞舞的弹片宛如一片金属风暴，瞬间将大批德国步兵打倒在地。与此同时，年轻的坦克手还扣下了7.62毫米同轴机枪的扳机，在猛烈的枪炮扫射下，带头的德军尖兵队伍顿时死伤惨重，惨叫连连！
▲用同轴机枪扫射德军步兵的“狂怒”号，在突如其来的炮火面前，德军尖兵队伍死伤惨重
看见前锋在黑夜中瞬间覆灭，后续跟进的德军士兵陷入了混乱。手足无措的他们以为自己中了美军步兵和坦克的埋伏，立刻分散到道路两旁的开阔地上，试图躲开谢尔曼坦克喷吐的弹幕隐蔽起来。事实上，他们面对的只是一个孤零零的美国人而已！在谢尔曼坦克上，年轻的坦克手需要在装填手的位置装填76毫米高爆炮弹，再回到炮手的位置开炮。一有机会，他就扣响同轴机枪的扳机，狠狠扫射在空旷地上四散奔逃的德军士兵。
消耗完车上所有的炮弹和同轴机枪弹药之后，已经杀红眼的坦克手掀开了指挥塔的舱盖，抄起车顶的12.7毫米M2重机枪继续朝着德军步兵倾泻死亡弹幕。也许是被打懵了，四周的德国人根本无法靠近这辆谢尔曼坦克，更不用说用步兵反坦克武器发动攻击。在用完了M2重机枪的弹药后，美国坦克手又抄起手边的汤普森冲锋枪和手枪，对着慢慢围拢过来的德国士兵一通乱打，直至所有弹药都消耗完毕。然后，这名年轻的坦克兵从容地关上了舱盖，返回坦克内隐蔽。
▲《狂怒》片中，由布拉德·皮特饰演的“狂怒”车长正操纵着机枪扫射涌上前来的德军步兵
重重包围之中，这位年轻的坦克兵并没有束手就擒。他打开了一箱手雷，将其中的几枚拿在了手里。当德国士兵们试图爬上坦克的时候，美国坦克手果断掀开舱盖，向各个方向投去手雷。一时间，坦克外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试图爬上坦克的德国人统统都被炸得人仰马翻。由于遭受到严重的人员伤亡，德军步兵的指挥官认定自己碰上了前来增援的美军部队设立的路障。于是他命令所有德军步兵停止攻击，并且带队绕过了这个路口。
▲通过舱口往外投掷手榴弹的“狂怒”驾驶员，装甲兵对付步兵包围时经常会使用这种战术
第二天早上，“稍稍迟来”的美军步兵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在一辆弹痕累累的谢尔曼坦克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大量德军的尸体和伤兵。掀开坦克的舱盖之后，美军救护兵成功从车内救出了这名已经连续奋战了24小时的坦克手。对于这位年轻人来说，他能够活过海斯特拉斯镇内这场地狱般的战斗，简直就是一场奇迹！
▲影片的最后，被前来救援的美军步兵救出坦克的主角——新兵诺曼
▲被德军伤兵和尸体包围的“狂怒”号谢尔曼坦克，这一幕正是对第33坦克团1营在埃施韦勒地区战斗的最好写照
在1944年11月16日-17日埃施韦勒地区的交战中，第33装甲团1营遭受了巨大的伤亡，包括营长赫伯特·米尔斯中校在内的一大批骨干军官在惨烈的战斗中阵亡，全营建制几近覆灭。为了表彰1营官兵所做的牺牲，时任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授予第33装甲团1营“总统单位嘉奖”的荣誉，并且为营长米尔斯中校追授优异服务十字勋章。时隔70年后，贝尔顿·库珀的《死亡陷阱：二战美军装甲师幸存者》书中描写的第33装甲团1营的这场惨烈战斗启发了好莱坞导演大卫·艾尔拍摄电影《狂怒》。稍加修饰之后，艾尔将这场惨烈的战斗加入到《狂怒》剧本之中，最终成就了“狂怒”号谢尔曼坦克的最后一战。
回顾这场战斗，我们发现贝尔顿·库珀并没有给出这位英勇美军坦克兵的姓名。按照美军惯例，他的英勇行为完全抵得上一枚国会荣誉勋章！这么一位以一当百的英雄人物，名字却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实在是不合常理。由此，有人会不由自主地展开联想：这名坦克兵，会是作者的艺术创作吗？实际上，著名历史作家——《兄弟连》作者史蒂芬·安布罗斯对《死亡陷阱：二战美军装甲师幸存者》一书表示高度赞赏，并亲自为其捉刀作序。由此可见，从《死亡陷阱》到《狂怒》，这辆谢尔曼的传说不会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也许其更细致深入的历史真相，需要更多时间来逐步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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