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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公公

 初升红日zcjyue 2017-12-22

 

来自肩上蝶文化工作室 13:24


    

  公公与我们阴阳两隔,已经十一年光景了,但记忆的圪崂里,他的容貌依旧清晰,也时常在梦里又回到他生前的那段旧时光。或许是和他相处太久,是时间烙下的印记,也或许是那曾经在琐碎与烦忧中不经意的亲情,不知不觉地在心里悄悄地扎下了根。

        初次见公公时,他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他一只手端着一杆长烟锅,上面还挑着一个旱烟袋,蹲在门圪崂里边抽烟边晒太阳。另一只闲着的手里捏着一个小手绢,时不时的擦擦眼睛,后来听说他有眼疾,都好多年了,也不太打紧,就没去过医院。

        有一次我利用三天假期临时回了一趟家,老公还在六十里远的单位上。当时又没电话,天色也不早了,公公不容分说,就沿着山上的小路出发了,等他爷儿俩提着电灯回家,都已夜里十二点多了。第二天,公公坐在沙发上笑着说:“呵呵,小腿都有些肿了,腿子重得都提不动了。”但看得出他内心是高兴的。

        零一年我有了身孕,因为诸多原因,中秋节我便回家了。从此便和公公婆婆朝夕相处。农家小院里的厕所,总是被修建在偏僻的角落里,晚上为了方便,只好拿盆子在室内解决,每天晚上睡觉前,我去厕所时也捎带着公公婆婆的盆子。两天过后,公公总是赶在我的前面,帮我带着,在思想封建的农村,公公给儿媳提尿盆,那可真的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像他那样思想陈旧的老人,能做到这一点得有多难呀。以后我只好老早把盆子拿来放在门前的桃树后面。

        那时自家有个还不成型的小果园,初冬的晴日,公公总是喜欢去园子里扫树叶,大背斗上面还搁着个大袋子,每次都装得满满的。院子里墙根下一大堆树叶,一冬都不愁沒啥烧炕。后来听人说他夸我蒸的馒头好吃,做的饭也香,每天都笑呵呵的,他的内心大概也是高兴的,满足的。

        女儿的出生因为没有满足他重男轻女的思想,让他心里有些不快,但也因为我和老公坚持沒有大办满月而不开心。后来常念及此事。

        零二年春天,他便早早的在果园里忙乎了。麦子黄了的时候只有我张罗着去割了,在我割了一天后,第二天早上再去地里,麦子已快被公公割完了,原来他是趁晚上在月下割的。不知他是心疼我这个喝了几滴墨水的儿媳妇还是心疼他的小孙女?管他呢,反正替我干了活儿就是体贴,大热天的,我只管在家带孩子,再也不用心神不定地往地里跑了。

        那年的苹果结得还算繁密,但只有核桃那么大,天凉了,我们劝他别再去果园了,他把烟锅放鞋底上使劲一磕,抱了个被子,干脆去果园睡了。再过了一段时间,又自己回来了,说是半夜在果园里叫啥东西给吓着了。

         那年冬天,我带女儿去老公单位,周边一位村民给了老公半罐头瓶药酒,说是专治风湿,但有巨毒,不能内服,拿回家我给塞在柜子底下,以为妥贴得万无一失。不知什么时候,被婆婆给挪到了柜子上,那天下午,我抱着女儿从外面回来,只见公公躺在床上,一见我便问:“那个瓶子里装的啥?”我说是药酒。公公边用手摸脸边笑着说:“ 呵呵,咋那么大劲哩,我只喝了两口,脸上的肉咋往一块缩呢?”我吓坏了,赶紧招集来几个哥哥,老人家都不省人事了,赶忙送到医院,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从那以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很内疚。

        后来,他逢人便说:自己身体不行了,可我们却生了个女儿,他还不安心。零四年五月儿子出生了,他虽然不如以前精神,但整天乐呵呵的,只要儿子一睡着,他就坐在旁边拿着个东西给堵苍蝇。

        那年秋天,院子里的核桃树上摘了很多核桃,公公全藏了起来。那天,他把核桃拿出来晒,还坐在旁边看着,终于他心急坐不住出去转了,我给取了一些和女儿坐在房檐下吃了。公公回来一看气坏了,骂骂咧咧地又把核桃弄走了,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年冬天,二姐来了,说公公想吃核桃饺子,二姐不会弄。我找大嫂要了一个萝卜,做了一顿饺子,他美美地吃了一顿。后来二姐说她回家时公公还给外孙带了一些,二姐太远,公公牵挂也属人之常情。

        我家住在公路沿线,天水长途车从门前路过时,有时窗口会扔下一些一次性碗筷,公公边捡边骂:“现在的年轻人太不会过日子了,饭一吃,碗一扔。”长期以来捡了一摞,后来老公给解释后全扔了,他再也不捡了。

        公公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发病时浑身发肿,被医院诊断为肺气肿。零五年春天,婆婆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从此我便整天被孩子的哭声和老人的呻吟声浸泡着。有时孩子再闹病,我几乎是在奔溃的边缘上挣扎,不知是我的烦燥让公公不适还是他自己的病让他痛苦无奈,公公脾气越来越坏,动辄就骂人。他总是跟我女儿吵架,但每次都输给孙女,气得头红脖子粗,最后恨恨地扔下一句话:“我把你瘟着死了的,坏着淌了的你…”字拉得很长,咬得很重,基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婆婆便被逗笑,他又气急败坏地骂婆婆是“掏毛神”。

        那时孩子太小,又闹,我干啥都是急急忙忙的,烧炕时经常把炕眼门捣烂,公公总是托着肿胀的身体帮我再泥好。我叫他别弄了,他说炕眼门烂了炕不保温,我告戒自己,下次一定要小心,但每次孩子一闹我一急又捣烂了,公公只好无奈地帮我泥好。

        零五年,核桃又丰收了,公公“抢”不动了,我和老公摘了后,给哥嫂们每家送了一些,给大姐一些,中秋节来了两个已出嫁的侄女,我也给了一些,吃了一顿饺子,剩下的给了公公一小盆叫给二姐留着,公公微笑着接过核桃,看得出很满意,因为他牵挂的人都吃着了。

        第二年春天,我把院子的一个毛桃树砍了,想种点青菜,公公气坏了,骂爹骂娘的骂了三天,我 有些生气,给嫂子学了。那天大哥进来训了公公一顿,我心里却一点也不痛快。我很后悔,我不该跟一个古稀老人计较,弄得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着头,很不自在地捋着自己的胡须。

     五月的一个早晨,我起得很早,本想把他们老小安顿好后下地去,早饭端去后叫了几声,只有婆婆答应着。我仔佃一看,公公斜瞪着眼,嘴也歪了,已经没反应了。我赶忙给老公打了电话,然后招集了哥哥们,总算为他穿戴整齐,让他体面地离开了。想起他为我做的点点滴滴,我泪如泉涌。

        离别已是十一年了,时常会想起他,唯愿他老人家在那边一切安好!


作者简介:荷塘月色,原名唐琼,七零后,出生于陕西省麟游县。现在定居甘肃平凉,家庭妇女,喜欢文字。愿用一双笨拙的手,握一支灵巧的笔,为自己的生活染上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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