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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东岸的骑士(下)——木十字架下的橄榄枝

 陆一2 2017-12-23

接到教皇的“圣谕”后,欧洲法兰克人的主体三国英法德(当时英国距离诺曼征服已有百年,彻底接受了法兰克文化,如服饰和语言,因此英国人也属于法兰克人的一部分)纷纷放下手边的事情加入圣战。

1189-1192年的环地中海世界:同仇敌忾的法兰克人对决萨拉丁领导的穆斯林

首先是神圣罗马帝国(德国)皇帝腓特烈一世,即大名鼎鼎的红胡子巴巴罗萨。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爆发前,红胡子曾多次远征意大利,并于1158年占领米兰,并通过联姻获得了西西里岛的宗主权,将全部北意大利重新置于神圣罗马帝国的掌控之中。正因此,他与教皇交恶。在公元1176年,由教皇主导的伦巴第联盟军在莱尼亚诺战役中大败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并迫使红胡子于1183年签订了康斯坦兹和约。但随着教皇乌尔班三世的去世和新教皇格里高利八世的即位,红胡子旋即与教皇势力和解,并接受了圣教的征召,于1188年在缅因斯主教座堂担起十字架,宣誓圣战。他征召了十万大军开赴近东,其中包括两万名骑兵。

红胡子:圣战么,就是要撸起袖子加油干!

接下来就是英法两国。时任英国国君亨利二世与法国国君腓力二世因阿基坦,诺曼底等欧陆领土宗主权问题交恶。与此同时,亨利二世的四个成年儿子:小亨利,理查,乔弗里和约翰由于分封问题相互猜忌。法国国王腓力二世看到后便挑唆亨利二世父子五人的关系,终于到了亨利二世的晚年,法王腓力二世唆使理查和约翰发动叛乱反对亨利二世及其所立的太子小亨利。在外忧内患中亨利二世悲惨的死去,而叛乱最终以理查大获全胜告终。公元1189年,理查加冕为王,史称狮心王理查一世。由于腓力二世扶植理查一世上位有功,因此当理查一世当上英国国王后主动与腓力二世握手言和;并纷纷响应教皇的号召,开始在国内强征“萨拉丁什一税”,为圣战做好准备。终于在来年的七月,理查一世与腓力二世从法国的地中海港口马赛出发,向圣城进发。

法兰西的腓力二世

英格兰的狮心王理查一世

与此同时,在地中海东岸的萨拉丁,早已知道全欧洲的法兰克人已经团结起来向他发起了复仇。他并没有坐以待毙。萨拉丁首先通过胁迫的手段使得拜占庭帝国皇帝伊萨克二世同意不支援远道而来的十字军,以此换得萨拉丁不支持已占据大半个安纳托利亚高原(小亚细亚)的罗姆苏丹国,也不会插手拜占庭帝国与罗姆苏丹国的领土纷争。这样的政治手段很快就起作用了。当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在君士坦丁堡登陆后,并没有等到期待已久的鲜花和美酒的招待。反倒是安纳托利亚高原崎岖的山路和缺乏向导导致德军行动缓慢。踌躇满志的红胡子因为急于拔得头筹(此时的英法联军还没从欧洲出发),因此命令士兵放弃绕远的山路,强渡萨列法河。然而身为旱鸭子的红胡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葬身于此。由于水流湍急,红胡子在渡河之时滑了一跤,并被水流冲走。等他的侍从找到他时,红胡子早已溺毙多时了。由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是由贵族选举产生(怪不得伏尔泰评价它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因此由红胡子带来的远征军大部为了维护即将到来的帝位选举便撤军了,仅剩下红胡子的儿子图瓦本的腓特烈率领5000人到达安条克继续圣战。

绘画《德皇腓特烈之死》。作者:古斯塔夫·多雷

随后,萨拉丁又将在哈丁战役中被俘并被关押在大马士革的居伊释放。后续的事件证明萨拉丁因自己的宽容获得了可观的回报。被释放的居伊随后返回十字军的前线:阿卡,并希望以自己耶路撒冷国王的身份指挥这些从欧洲过来的远征军。另一方面,自从耶路撒冷陷落后,贝里昂率领被萨拉丁释放的数千耶路撒冷王国幸存者撤退到的黎波里。这些人中不乏久经沙场的老兵,因此在后续的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当战俘居伊重新宣称自己是耶路撒冷国王时,贝里昂及他的参加过耶路撒冷防御战的老兵们纷纷表示反对,转而支持十字军中威望甚高的将领蒙费拉的康拉德为王。这场内乱造成了十字军的大分裂,却为萨拉丁在耶路撒冷城下成功抵挡十字军并结束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创造了机会。居伊似乎成为了萨拉丁安插在十字军中的卧底。

绘画《吕西尼昂的居伊与萨拉丁》。作者:扬·列文斯

纵然阳谋与阴谋让萨拉丁获利,但这并不能浇灭十字军复仇的怒火。由于萨拉丁企图使用埃及海军控制东地中海的计划彻底破灭:因为英王理查一世和法王腓力二世的主力舰队经过数次海战击败了增援的穆斯林海军,彻底控制了海岸线;从公元1189年中开始,一波又一波的十字军在地中海东岸的港口城市阿卡登陆。到了1191年春天,理查一世、腓力二世和代表神圣罗马帝国的奥地利公爵利奥波德五世相继赶到阿卡前线,分别统领麾下的英法德军,对阿卡城进行合围。这一次萨拉丁深感不妙,虽然有心救援阿卡城,但所有攻势均被外围的十字军守备击退。终于在7月12日,阿卡城守军提出的荣誉投降的条件被十字军各方将领都接受,阿卡城陷落。


阿卡守军向法王腓力二世投降

攻陷阿卡后,十字军内部突然祸起萧墙。如前面所说,萨拉丁虽然是履行了骑士的义务释放了自己的战俘居伊,却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获得圣城陷落以后的首场胜利后,十字军名义上的指挥官居伊狂妄自大的要求所有欧洲十字军领主对其宣誓效忠。除了满脑子骑士精神的理查一世不得不支持外(居伊在耶路撒冷陷落前的确已加冕为王,而欧洲骑士们的教条便是即便国王的行为再荒唐,也没有理由在他生前夺走他的王冠),其他欧洲领主均对居伊感到厌恶与鄙视。他们和大部分十字军战士转而支持康拉德为王,以表彰他在第一次阿卡围城战中身先士卒的勇气。双方激烈对抗,险些演变成内战。最终双方各退一步:居伊继续做耶路撒冷王,但当他去世后康拉德加冕。随后康拉德要求返回自己的大本营:泰尔城,他曾经在这里率领十字军战士坚守,这里聚集着他的支持者。而对耶路撒冷王位处置结果不满意的利奥波德五世和他身后的德军纷纷表示要护卫康拉德,而法王腓力二世也借口身体问题退出了圣战。最终,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联军只剩英王和他的部队了。

这样的结果让萨拉丁又重燃了击败十字军的希望。当他发现理查的军队离开了阿卡并向南方移动,他知道理查的目标一定是重镇雅法。于是他迅速从耶路撒冷集结部队奔向雅法,双方在雅法以北30英里的阿索夫相遇,战争一触即发。为了彻底吃掉为数不多继续坚持圣战的十字军,萨拉丁下了血本,将自己最精锐的马穆鲁克骑兵也征调过来,集结了一共25000名骑兵加入战斗。而十字军方面,仅有10000名步兵和1200名重骑兵。处于绝对优势的萨拉丁希望重新复制哈丁战役,于是分出非常多的小分队在决战前去骚扰、引诱行进中的十字军。然而这次十字军的指挥官并不是昏聩的居伊,而是名震欧洲的狮心王理查。因此他命令士兵原地休整,坚守阵地,不要慌乱,等殿后的医院骑士团部队集结完毕后便开始决战。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萨拉丁放着绝对优势的兵力不用于决战反而用来诱敌,这就给了理查逐次消灭他们的理由。而对付这种机动性强的诱敌用途的轻骑兵,十字军的强弓劲弩配备重步兵方阵是最好不过。因此当萨拉丁发现自己派出去诱敌的骑兵大多有去无回,而自己的军队越来越少的时候便大呼上当,迅速集结部队向理查的阵地冲来。然而,当他们赶到理查的阵地前更深深地陷入了恐惧:理查早已占据了阿索夫附近为数不多的崎岖高地。这样的地形完全限制了萨拉丁骑兵的冲锋优势。为了更有效的冲入敌阵,萨拉丁命令骑兵排出紧凑型方阵,企图集中优势兵力单点突破;然而这正中理查的下怀:英国人的弓箭手加上医院骑士团的重骑兵封锁让这些冲上高地的轻骑兵成了一颗颗移动的人头。趁双方酣战之际,十字军中的圣殿骑士们主动反击并突破萨拉丁的左侧阵地,萨拉丁见大势已去,只得无奈撤退。此役,萨拉丁损兵折将高达七千余人,32名埃米尔死于该战役。而十字军方面只付出了700人伤亡的微小代价。

绘画《狮心王理查与萨拉丁在阿索夫》。作者:古斯塔夫·多雷

阿索夫大胜后理查趁机拿下雅法,此时耶路撒冷门户洞开,十字军随时可以从地中海东岸下船直奔耶路撒冷前线;而狮心王理查的声望也达到顶峰。随后经过简单的谈判与破裂,理查继续向耶路撒冷进军,企图一鼓作气收复圣城,但由于恶劣的天气作罢。此时,补给困难和恶战连连逐渐消磨了理查和十字军们的斗志。而另一方面,萨拉丁在稳住了阵线后逐渐等到了埃及的援军,胜利的天平开始向萨拉丁一方倾斜。1192年8月5日,为了重新将十字军们赶出地中海东岸,萨拉丁发起了第二次雅法攻势;而此时在雅法城内,由于主力部队全部在雅法城以北的凯撒利亚驻扎,理查身边仅剩54名骑士和数百名步兵。在这种情况下,萨拉丁发起了7次千人规模的冲锋,但均被理查部署的重步兵防御方阵击退。萨拉丁见此大为惊叹,尤其当萨拉丁发现理查本人的坐骑中箭倒地后,亲自趁停战的间隙为理查送上两匹战马,并说:如此英勇的战士不应该没有马骑。而理查接受了萨拉丁的赠礼后向其致敬,但并未因此屈服于萨拉丁,双方在第二天的黎明又重新开始战斗。最终,理查顽强的守住了阵地,萨拉丁眼见凯撒利亚的增援部队已经接近雅法后,不得不选择撤军,返回了耶路撒冷。自此,双方均无心再战。公元1192年9月2日,萨拉丁与理查敲定了最终和约,其中规定耶路撒冷将维持在穆斯林的控制下,而十字军及基督徒控制整个地中海东岸;允许非武装的基督教朝圣者和商旅来访圣城;萨拉丁归还哈丁战役中缴获的真十字架;双方还约定三年后再来圣城一决高下。就这样,1192年10月9日,理查带着荣耀离开圣地,而萨拉丁带着信仰回归耶路撒冷。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结束。

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结束后地中海东岸的势力划分


后记:萨拉丁最终没有等到他和理查的约定。他于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结束后的第二年病逝于大马士革。他死后,几个儿子为了王位互相攻伐,刚刚统一的阿拉伯世界再一次分裂,直到57年后,被内斗折磨的奄奄一息的阿拉伯人遭遇了从远东的蒙古高原一路征伐过来的蒙古远征军,清醒后的阿拉伯人企图再一次恢复萨拉丁时代的团结,却发现已是于事无补了。这也许就是阿拉伯人至今依旧怀念萨拉丁的原因了,因为他们都在想:如果萨拉丁还活着,是否击败蒙古人,挽救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奇迹能够重演呢?萨拉丁除了拥有高超的军事指挥技巧,还为人慷慨,乐善好施,以致死后的财产仅有几个第纳尔金币。其义行及高贵的行为不仅被穆斯林们口口相传,更是在基督教经典中也可发现;虽说是十字军的敌人,也赢得了不少对方的敬重,如伊贝林的贝里昂和狮心王理查。他是十字军远征者的劲敌,但同时也是地中海东岸信仰伊斯兰教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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