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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难
专家们研究曾国藩的成功之道，通常会忘记核心部分。他成功的秘密在于，他面对种种磨难又克服了种种磨难。曾国藩的成功之路类似于唐僧取经。 第一层磨难：同行倾轧。湘军建军之初，曾国藩惹恼了满族将领清得。此君在战场上当孬种，内斗却很有种，以优势人马把曾国藩的营地砸了个稀巴烂，并带人追打曾国藩。惊慌之下的曾国藩逃到巡抚骆秉章家寻求庇佑。骆秉章也不秉公处理，糊弄一下了事。 曾国藩好歹也是朝廷二品大员。清得不过是个大老粗，之所以如此嚣张，还不是依仗满人手中的那点特权。曾国藩付出那么多汗水保你们大清的江山，被如此欺负，是可忍孰不可忍！换别人，要么打官司到底，让清得赔礼道歉；要么召集自己的兄弟们把清得揍一顿。但是曾国藩没有那么干，他默默地带人离开长沙，避开骆秉章和清得，继续干自己的事业。他是孬种么？当然不是。伟大的荆轲在闹市上碰到流氓挑衅，也是选择默默走开。荆轲是孬种？当然不是。韩信从市井之徒的胯下钻过。韩信是孬种么？当然不是。他们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愿意为琐事浪费时间。曾国藩要去保皇帝，保大清朝，保孔儒之道。 第二层磨难来自对手的考验。 儒生上战场是什么样子呢？参照两个事例。 安徽巡抚江忠源是曾国藩的学生兼好友，兵败庐州（合肥），含恨投水而死。 湖广总督吴文熔是曾国藩的老师，亦战败含恨投水而死。 那么刚上战场的曾国藩又当如何呢？一样是兵败。 湘军和太平军激战于湘江之滨的静港。两军相接，湘军败逃。曾国藩让人把军旗插在江边，自己则拔出宝剑，嘶声大喝：“过旗者斩！”并且亲自砍死了几个逃兵。逃兵太多，砍不完，惨败超出了曾国藩的承受能力。眼见多日辛苦毁于一旦，上对不起皇帝，下无颜见江东父老，灵魂上对不起孔夫子。活着遭人耻笑，不如死了算了。什么理想壮志，什么国仇家恨，什么意识形态，一了百了，还能追认个烈士啥的。 想完，跳入湘江寻死。 但是很遗憾，被人救上来了，没死成。 这是曾国藩人生中第一次兵败后试图自杀。然后他很快就庆幸自己没死成。猛将塔齐布很争气，在湘潭打了大胜仗。曾国藩又看到了胜利的可能性，又有了战斗下去的力量。然而他的磨难并没用结束。 经过几年的战争积累，湘军逐渐成了气候，湘军水师也从湘江移师到长江。曾国藩迎来他一生中最强悍的对手，太平军六大天王之翼王石达开。
强强对话
太平天国六天王都有缺陷：洪秀全生活荒唐，杨秀清荒唐而霸道，韦昌辉杀人入魔，石达开的缺点就是过于完美。太平天国已经完蛋很久了，时至今日仍然能让人钦佩的，也只有石达开一人而已。
石达开生于1831年，广西客家人，家境殷实小康，姐妹四人，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八岁那年爸爸死了，小石达开带领自家姐妹又是经商又是务农，搞得有声有色。不仅如此，他还习武修文不辍，成为一个文武双全之人。不仅如此，他还常常为别人排解纠纷，赢得“石相公”之称谓。相同年龄的现代人还在父母温暖的怀抱中想着玩游戏。洪秀全和冯云山传教到广西，听到如此人物，赶紧去拜访，如同刘备拜访诸葛亮，欲与之共商大计。石达开是太平天国上层人物中，唯一一个由洪秀全亲自邀请出山的人。当时石达开只有十六岁而已。洪秀全和冯云山没有拿“拜上帝教”那一套鬼把戏去忽悠年轻的石达开，而是直接告诉石达开清朝是鞑虏，害我大汉，不行了，要反，要恢复汉人的荣光。 石达开没有加入拜上帝教的必要，因为他自己不缺吃少穿，也没有被人欺负。他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但他最终还是加入了拜上帝教，参与太平天国运动。并不是因为他相信神神叨叨的那一套，而是要借助那个平台反清复汉，救民于水火。或者说他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这样的人在近代历史上有过不少，比方说徐锡麟，比方说林觉民，比方说部分共产党人，都有很不错的生存环境，却愿意为了国家和民族抛弃那一切。 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话对我们普通人来说有点大，对和平年代的人而言有点遥远，但是对石达开那种人来说很近，特别是乱世的时候。鲁迅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如李时珍），有拼命硬干的人（如岳飞），有为民请命的人（如彭德怀），有舍身求法的人（如谭嗣同）……这就是中国的脊梁。”毫无疑问，石达开就是这样一类人。不论在哪个时代，在任何行业，都会闪闪发光。 太平天国领导班子中的石达开，既没有天父天兄附体，也不参与权力斗争。他的一切都是从战场上得来的，受之无愧。萧朝贵战死在长沙，石达开西渡湘江开辟根据地，解决了太平军的粮草问题，重创清军，让左宗棠望而兴叹。随后为全军先锋，夺取岳阳，占领武昌，随后顺江而下，短时间内挺近两千里，抵达南京，让清军闻风丧胆，赢得人生中第二个绰号：石敢当。当时石达开年仅二十二岁，近代史上绝无仅有，很有当年“冠军侯”之风采。 石达开赢得了那个时代所有人的尊重。杨秀清的棍子打了很多人，还想打洪秀全，但从没有打石达开的念头。定都天京之后，各位大佬忙于选美女享乐，趁机敛财，唯有石达开从不参与。大家都在享受革命果实的时候，石达开率兵西征，对上曾国藩。
从年龄上看，曾国藩年长石达开二十岁，多见了二十年世面；从学历上看，曾国藩高出石达开许多；从家庭背景看，曾国藩比石达开显赫；从军事水平看，曾国藩创建了湘军，堪称军事家，石达开只是统帅。但是战场是另外一回事，只看结果。 1855年冬，太平军北伐失败之际，湘军拿下武汉。曾国藩的战略是指挥湘军重走太平军的路线，沿江而下。所以接下来曾国藩要拿下九江，对上了石达开。从装备上讲，曾国藩占优势。湘军初次攻打九江，未果。 曾国藩认为九江很难攻破，就和大家商议兵分三路，各个击破太平军。湘军大将罗泽南去进攻南口，败于石达开版本的空城计。罗泽南原本也是一个谨慎的人，文武双全，但是在晚辈石达开面前还是嫩了点。猛将塔齐布继续攻打九江城，但是他碰到了同样勇敢的太平军大将林启荣。双方一场大战，攻城一方的塔齐布损失更大，无力再战。三路人马，一转眼败了两路，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水路。曾国藩亲自坐镇鄱阳湖督战。湘军水师装备精良，优于太平军，硬碰硬胜算较大。石达开也亲自赶往那里，准备和曾国藩过两招。他和前线指挥官罗大纲商议一番后制定战术：如此这般对付曾国藩。 曾国藩坐在大船里统筹全局。
开始几天，太平军那边没有反应，死一样的沉寂，冰冷而沉寂。这样一连沉寂了五天。第六天午夜，太平军那边传来巨响，仿佛是炮声。湘军水军以为长毛打来了，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发现啥也没有，又睡，又听见巨大的响声。又起来，又是啥都没有。如此这般，当然觉也没睡好，白天也没啥精神。 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这就是曾国藩的缺陷所在：谋略有余，临机应变不足；有统帅之才，但并不是合格的指挥官。石达开明明是疲劳战，曾国藩就是没有处理好。几天后湘军撑不住了，白天也是瞌睡。然后石达开用少量的小船前来骚扰，惹得湘军一阵乱打，结果是大炮打麻雀。石达开就用小船把湘军引入预先设计的伏击圈里痛殴。气得曾国藩直跺脚。 水战，再败。但曾国藩是不会认输的，他集中力量，不顾他人劝阻，再次水陆两路进攻九江城。曾国藩以为是出其不意，却在石达开的意料之中。 石达开已经给曾国藩准备好了饭菜，一个字，火。 当初曹操带兵南下，梦想一统天下，结果在赤壁被周瑜一把火烧没了。朱元璋和陈友谅在九江城外的鄱阳湖决定生死。朱元璋瞅准机会，一把火把陈友谅的家底烧得精光。
对于这些往事，曾国藩是熟悉的。但是他不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石达开呢，就准备在相同的地方重复之前的故事。不过他准备让曾国藩扮演当年的陈友谅。当年陈友谅的船大，如今曾国藩也是一样。当年陈友谅是进攻的一方，如今曾国藩也是一样。当年陈友谅为了消灭朱元璋不顾很多不利条件，如今曾国藩也是一样。 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水面起了大风，很像当年赤壁之战中的那阵东风。曾国藩感到一丝不祥。于是一向不迷信的他来了个临时抱佛脚，点上红蜡烛，祈求老天保佑，不要让太平军今夜来攻。然而石达开的人还是来放火了。 风吹火，火追风，很美很壮观很邪恶。犹如之前的陈友谅一样，曾国藩的家底也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前后相差五百年，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故事，同样的结果。曾国藩再次绝望了，再次觉得人生没啥意思，上对不起皇帝，下无颜见江东父老，灵魂上对不起孔夫子。 再一次投水自杀，再一次被救起来。当然，他再一次庆幸没死成。因为强悍一时的太平天国内讧了，石达开离开之后再也没回来。但曾国藩却赢来最大的克星。 （未完待续） 了解更多： 在西单上班的鲁迅，是如何以饭局建构朋友圈的？——民银总部驻地文化底蕴之三 以金融视角看世界：从万历十五年到2017年，大国衰落的轮回又将重演？ 与文化大家 走一段文旅之路 与民银旅行 开启一段心灵旅程 民银旅行 携手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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