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唐杨续墓志考释
近于友人处得见《大唐故郓州刺史弘农县开国男杨府君墓志铭并序》墓志拓本,长、宽均 厘米。志文楷书,阴刻,共33行,满行33字,除去空格,共1061字。未见相关研究。近据拓本录志文如下(转行以“」”表示,敬称空格字数以“○”表示。): 一、志主世系及其家族 墓志题目与开篇,即言明志主为弘农杨氏之后。弘农杨氏自东汉太尉,素有“关西孔子”之誉的杨震以来,历经北朝、隋唐,代不乏人,是“关陇集团”重要的一支政治势力和贵族世家。而北朝、隋唐之际,大凡杨姓志主在追述其世系时,往往以弘农杨氏后裔自况,这也是东汉后数百年间,封建社会重视门阀为社会风尚的一种体现。 志主杨续,新旧唐书皆无传,仅《隋书·卷四十三·列传第八·观德王雄传》中,提及其“仕至散骑侍郎”而已。可见,虽然该志对志主一生的复杂经历作了细致介绍,但与其家族其他成员相比,仍显得略逊一筹。 据墓志可知,杨续的曾祖杨定、祖父杨绍、父亲杨雄都是北朝西魏、北周及隋朝等各代的高官显贵,功勋卓著,并武将世家,为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 1、曾祖杨定[1]。《新唐书》中记载“(杨)定,并州刺史、晋昌穆候 ”。这与志中“曾祖定,魏太原郡守金紫光禄大夫晋昌穆候”的记载基本相同。山西太原古称并州,唐开元年间改为太原府,因《新唐书》修成于北宋,故称并州为太原郡。志中对杨定的官职及爵位交代的更清楚一些,丰富了史料。 2、祖父杨绍[2]。《周书·卷二十九》有传。杨绍,字子安。“魏永安中,授广武将军、屯骑校尉、直荡别将。普泰初,封平乡男,邑一百户,加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魏孝武初,迁卫将军、右光禄大夫,进爵冠军县伯,邑三百户。大统元年,进爵为公,增邑六百户。累迁车骑将军、通直散骑常侍、骁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加帅都督、散骑常侍、朔州大中正。……。累迁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除衡州刺史,赐姓叱利氏。孝闵帝践阼,进位大将军。建德元年,卒,赠成文等八州刺史。谥曰信。”这与墓志所载“北周大将军,曾任敷、燕等八州刺史,封傥城信公”略有不同,《周书》较为详细记载了杨绍历北魏、西魏、北周三朝的为官、封爵及功业事迹,墓志仅载其在北周的累迁官职情况。另外志文载杨绍卒后赠“敷、燕等八州刺史,封傥城信公”应与《周书》所载大同小异,敷州即鄜州,仅在隋炀帝大业二年(606)时被改名,杨绍曾任“鄜城郡守”。傥城即今陕西汉中洋县,北朝及隋唐时为梁州属县,志文载杨绍“封傥城信公”应与其在此作战有功有关,同传载:“(杨绍)复从大将军达奚武征汉中… 城降,以功授辅国将军 ”。 3、父杨雄。《隋书·卷四十三·列传第八》有传。《观德王雄传》中记载其为高祖族子,周武帝至周宣帝时累封武阳县公、邗国公、柱国、上柱国,在周、隋易代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隋朝立国后,历官左卫将军、宗正卿、右卫大将军、司空、京兆尹等职,参与了隋炀帝对吐谷浑、高丽的军事活动,大业八年(569)二月壬戊随隋炀帝第二次讨伐辽东时,病逝于军中。 4、志主兄弟。《隋书·观德王雄传》简要记载了志主兄弟杨恭仁、杨綝三人的事迹。据《新唐书·卷七十一·宰相世系下》可知志主共有兄弟七人,依序为杨恭仁、杨綝、杨续、杨縯、杨纲、杨恭道、杨师道。志主为第三子。杨恭仁为唐高祖相,死后因功绩获唐太宗恩准陪葬昭陵,墓志现已出土,存于今陕西礼泉县昭陵博物馆。杨师道为唐太宗朝宰相,才思敏捷,尚高祖女桂阳公主。杨綝为隋司隶校尉。杨纲为主爵郎中、平阿公。其余兄弟,或为不显,史书不载。 5、志主子孙。志文中虽未提及杨续的子孙,而在《新唐书·卷七十一·宰相世系下》中2350-2356明确记载了杨续有四子,依序为杨思简、杨思祯、杨思止、杨思昭。长子杨思简官至太子舍人,三子杨思止为潞州刺史、湖城县男,四子杨思昭官至膳部员外郎。其孙辈较为名望的有杨执柔、杨执一等人,其中杨执柔为武则天朝宰相,杨执一因参与“神龙之变”,复唐有功,被唐中宗李显授爵为弘农县男,唐玄宗后期官至朔方节度使,河东郡公。志主杨续一族在其孙辈以下,官至都督、刺史、各部郎中、殿中侍御史等职者比比皆是,确是有唐以来,一直活跃在唐庭上重要家族之一。 二、志主生平、历官 杨续,字希道,弘农华阴人,据志文载,志主卒于唐高宗永徽三年(652)六月廿五日,终年83岁,由此可推知志主当生于北周武帝天和四年(569)。 三、志主去世地和葬地考 志文载,杨续在“永徽三年六月廿五日,寝疾于安定里之第”,后“即以其年十一月十九日迁葬于华州华阴县定城乡之原所”。志主去世地安定里即唐长安城安定坊,位于今西安市丰禾路火烧壁村附近,1987年7、8月间,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西安唐城工作队曾对其中1780余平方米的面积进行了考古发掘,发现十字街遗址及井址两座。根据发掘成果可知,该地当时也建有富豪之家的大型宅院。 四、志中反映出的唐人政治观念和文化心理 杨续高寿,且出身于与隋朝皇室同族的贵族世家,一生经历了北周、隋、唐三朝,这段历史时期几乎所有的重大事件,他都亲身经历。志文中所反映的即有隋文帝废杨勇而立杨广,隋炀帝征吐谷浑、高丽,杨玄感起兵反隋,宇文化及杀隋炀帝,王世充等拥立杨侗称帝及其后自立为帝、唐朝开国等多件大事。 又如,隋文帝废太子杨勇改立晋王杨广一事对隋代政局产生了深远影响,唐人修撰《隋书》时,认为隋朝的短命灭亡正是由此“开逆乱之源,长觊觎之望”,“自古废嫡立庶,覆族倾宗者多矣,考其乱亡之祸,未若有隋之酷”(隋书卷四十五列传第十文四子1247)。而志主入仕之初,即为太子杨勇属官,“肃侍青宫,陪游玄圃。虽吴质之荣深魏两,裴宪之恩甚晋储”,与太子的密切关系可以和吴质与曹丕,裴宪与司马遹相比,虽然志中没有提及太子被废,但“分轨相仪,竟何廖落”一句,使得撰者对杨勇被废的同情心态跃然纸上。 再如,杨玄感起兵虽以失败告终,却标志着隋朝统治阶级的大分裂,动摇了隋末的统治,并为隋亡埋下了种子。志中以“凶徒”、“贼”等词语称呼杨玄感等人,显然是站在统治者立场上而言的,尽管杨玄感起兵为同是隋朝亲贵的李渊父子提供了经验教训,但这一事件依然被唐代官方所否定。隋书在评价杨玄感时指出:“玄感宰相之子,荷国重恩,君之失德,当竭股肱。未议致身,先图问鼎,遂假伊、霍之事,将肆莽、卓之心。人神同疾,败不旋踵,兄弟就菹醢之诛,先人受焚如之酷,不亦甚乎!”。这一论述与志文记载有着共同的思想倾向,也是唐代的官方基调和唐人对此的普遍认知。 《唐杨续墓志》文词典雅,叙事详细,史料价值突出,和目前已出土的弘农杨氏墓志、碑石一起,构成了一个趋于完整的链条,对研究弘农杨氏家族及其隋末、唐初之时朝代更迭、风云变幻的历史,具有十分重要的补阙作用。志石书法用笔挺峻,气势严整,具有欧体书法的典型特征,也是对这一时期书法艺术的审美风尚。 【安德山池宴集】 杨 续 [ 全唐诗(上)卷三十三 ] 狭斜通凤阙,上路抵青楼。 簪绂启宾馆,轩盖临御沟。 西城多妙舞,主第出名讴。 列峰疑宿雾,疏壑拟藏舟。 花蝶辞风影,蘋藻含春流。 酒阑高宴毕,自反山之幽。 李小勇,男,古都咸阳人,现为武周顺陵文管所副所长。生于五陵塬上秦咸阳宫和汉高祖刘邦长陵陵邑故里,自小喜欢文史知识。由于工作及自身原因甚爱探讨交流或实际走访秦汉、陏唐等历史遗迹,近几年来尤爱研究秦汉砖瓦及历代金石碑帖等知识,近几年前后独立或与人合作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文博》等专业刊物上发表了《唐杨执一神道碑考释》、《唐张献甫墓志考》、《大周孝明高皇后碑解读》等。 ★ ★ 本文经武周顺陵文物管理所李小勇副所长授权发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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