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张全义和河南经济的恢复

一个割据势力的发展壮大，必然有经济上的原因，汉末、唐末的 混战中间，都有许多强大的武装力量，横行一时，不久便自行溃灭。 这并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他们在经济上没有办法，专门破坏生产， 结果无法养活军队，就自然而然地失败了。上面讲的秦宗权便是一个 突出的例子。

朱温本人并没有采取什么恢复生产的措施，倒有不少破坏生产的 事实。我们不妨举出几个事例来看看。

朱温和幽州刘仁恭不约而同，发明一种在军士脸上刺字的办法。 公元906年，朱温攻沧州，刘仁恭出兵去救，把境内能够拿兵器走路 的人全部赶上战场，脸上刺“定霸都”三字，对士人稍留面子，在手 腕上刺“一心事主”四字。这件事情的年代，记载上写得很明确。朱 温在什么时候采用，则不太清楚。我们在907年的赦令中见到有这么 一回事，大概已经施行多年，也可能略早于刘仁恭。朱温用这个办法， 目的在防止军士逃亡。这种极恶劣的侮辱军士人格的制度，在五代时 成为制度，后来又为宋朝所沿用。

朱温在混战中残杀掳掠，严重地危害人民的生命财产。他攻徐州 六七年，附近几郡百姓都无法耕作，加上连年水灾，人口减少了百分 之六七十。

乾宁三年（896)四月，朱温在黄河问题上，对人民犯了一件大 罪。当时黄河暴涨，滑州的城墙有被冲坍的危险。朱温要保住城墙， 下令决开河堤，让河身分成两道，滔滔东流，使下游遭到了极大的损 失。从这时候起，黄河下游的水患越来越严重了。

天复三年（903)，朱温侄友宁攻青州所属的博昌（今山东博兴）， 强迫10多万民夫，牵着牛驴，搬运土石，堆筑土山。汴军把人畜杀 死，同土石混在一起，加高土山。哀冤号哭的声音，数十里内，都可 以听到。城陷之后，汴军又把城中军民，全部杀光。

朱温强迫唐昭宗迁都，把长安城里的宫殿官衙民房，全部拆毁， 使长安变成废墟，破坏比任何一次兵灾都严重。城中官吏居民被迫东 迁，扶老携幼，流离道路，没有一个人不痛骂朱温。既然这样，朱温的势力又为什么能够发展壮大呢？

张全义恢复洛阳一带农业生产的措施，应当说是朱温成功的基础。

张全义字国维，原来是濮州临濮（今山东郵城西南）的农民，在 县里服劳役，受到县令的凌辱，愤而逃去，参加农民起义军，在黄巢 手下当过吏部尚书。起义失败后，投降唐朝，光启三年（887)，据有 洛阳，当了河南尹。

当时洛阳屡遭兵灾，特别是经过秦宗权及其部将孙儒的破坏之后， 白骨遍野，荆棘满地，居民不满百户，田地尽归荒芜。隋唐两代的东 都，残破到这等地步，真是令人触目惊心。张全义带了 100多人上任， 景象十分惨淡。他挑了 18个人当屯将，在洛阳18个属县的村落中， 插上旗帜，张贴榜文，招集流散农民，恢复生产。他规定开头不收租 税，对犯法的人，除杀人犯外，其余只略为打几下板子。人口多起来 了，又挑选壮士，练习阵法武艺，保卫地方。几年以后，地方元气逐 渐恢复，可以当兵的壮丁，大县有7〇〇〇人，小县也有2000左右。到 了这个时候，他才设置县令等官。他自己常常出外巡视，看见庄稼长 得好的，便下马观看，慰问种植的人家。每逢收获的季节，又去访问 丰收的农户给以奖励。他每见荒芜的土地，便把主人唤来责打。有人 诉说原因在于缺乏人力、畜力，他便责备邻居，叫他们互相帮助。

经过他的努力经营，洛阳18个属县的农业生产完全恢复。这是应 该肯定的事情。

张全义兵力单弱，不能自存，他起初和据有河阳的李罕之结盟。 李罕之兵强善战，不事生产，靠掳掠过日子。他见张全义有粮有帛， 经常向他索取，张全义总是有求必应。日子长了，李罕之的胃口越来 越大，河南负担不起，稍不如意，李罕之便把河南的有关人员抓到河 阳拷打。张全义没法，只得出其不意，袭占河阳。李罕之北走，投奔 李克用，想利用河东的兵力，夺回河阳。于是张全义只能依附朱温。 朱温帮他打退河东兵。从此以后，张全义一心一意，服从朱温，朱温出战，粮草常由张全义供应。朱温劫唐昭宗东迁，修建宫室、官署、 仓库，也多半是张全义出的力。

在朱温的势力范围中，除张全义以外，也还有少数比较注意农业 生产的人。那个据守陈州顽抗黄巢的赵辇，毕竟懂得打仗必须先有粮 草的道理。他在境内很注意兴修水利，发展生产。有一次，朱温攻打 淮南，大败而归，残兵败将，得赵家供应粮草，才能保全生命。

从整个中原地区来看，这些恢复发展生产的情况是局部性的。然 而北方其他强有力的割据者，在这方面都没有什么作为，朱温靠了张、 赵两家的支持，居然在经济上立于不败之地。他自己也没有加重剥削， 史书上说后梁赋税较轻，这大概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