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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四海夕阳 看了电影《妖猫传》，我们见识了一千年前世界上最多彩、最开放、最传奇的城市——大唐长安。
不过，就像所有的帝都一样，居长安，大不易。 除非，你有白居易一样的才华，或者杨贵妃一样的美貌。
可就在白居易的年代，一个不会作诗也没有美貌的乡间少年，怀揣着野心，来到帝都，最终成为长安有名的巨富，而他起步的资本，只是一双鞋。
靠一双丝鞋起步的少年
这个少年叫窦乂（yì），是陕西扶风人。扶风窦氏是名门望族，出了不少大官，但是窦乂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名堂，于是，十三岁的窦乂就到帝都当“长漂”，寄居在寺庙里，蹭蹭亲戚门路，希望能找到机会。
据考证，窦乂初到长安大概是唐朝大历年间，也就是白居易和空海出生的时候。
正巧，窦乂有个长辈从安州（今湖北安陆）当官卸任回京城，带了十几双安州特产的丝鞋，分送给外甥、侄儿们。各位表兄弟都赶紧争抢，唯独窦乂不去抢拿。过了一会儿，还剩下一双丝鞋，大家嫌尺码太大，没人要。于是，窦乂再次拜谢长辈，收下了这一双鞋。长辈问他，为什么要人家挑剩下的不合脚鞋子？窦乂笑而不语。其实，这少年心里早有盘算，他要干一番大事业，这双鞋便是他事业的起步。
新疆地区唐代古墓出土的丝鞋 窦乂选择干自己最熟悉的事：种地。 他把亲戚送的丝鞋拿到集市上，卖了五百文钱。用这钱去铁匠辅打制了两把锋利的小铲子。种地的工具有了，可是在城里种地，种什么好？地又从哪里来？ 窦乂有个伯父当过工部尚书（部长），退下来之后，在长安城里的嘉会坊修了一个家族祠堂，祠堂里有一大片荒地。窦乂便去找伯父：“伯伯，我想搬到祠堂去住，认真读书，准备参加科举”。这是好事啊，伯父马上答应了。其实，窦乂不是去读书，而看中那里的荒地。 暮春时节，正是长安城里榆树钱黄熟的季节，满城飞落着榆钱。窦乂义务扫马路，扫了十几斗榆钱，他每天都到祠堂来，用小铲开垦后院的空地，打水浇灌，将榆钱播种在沟里。过了几天，下了一场透雨，成千上万的榆树苗出芽了！ 窦乂种树的嘉会坊在长安西南角，靠近西市
到了第二年，榆树苗已长到三尺多高。窦乂手持利斧间伐树苗，挑选枝条茁壮直挺的留下来。间伐下来的小榆树，窦乂将它们捆成二尺粗的柴捆，共有一百多捆。我们之前说过，唐朝长安的薪柴供应已经相当紧张，这年秋天天气阴冷，连降大雨。窦乂将这一百多捆柴运到集上去卖。每捆可以卖十多枚钱。到第三年秋天，榆树苗已经长成鸡蛋那么粗啦。窦乂又挑选枝干茂盛的留下来，剩下的砍了当柴，又得到二百多捆柴。 又过了五年，当年植种的榆树苗已经长大成材。窦乂挑选粗大的，制成盖房子用的椽子，一下子卖了几万文钱。还有细一点的可以做大车、家具慢慢卖。到这时，窦乂已经不用亲戚接济，完全能够自立。
发财的机会，就在你身边 现在窦乂温饱不愁了，但是离发财还差得远。他决心来一把大的，就从自己熟悉的生意做起。 窦乂卖过柴火，知道长安城对燃料的需求巨大。而且万一出现供应中断，必然会有暴涨。但是普通的柴捆，体积太大，难以存储。 窦乂瞄准了长安街道两旁的槐树。他购买麻布，雇人缝成几百个麻袋。又买了几百双新麻鞋。到了秋天，他把各条街坊里巷的无业少年都喊到祠堂里来，每天发给少年每人三张饼，十五文钱，条件是你去街上捡槐树籽，装满一口袋槐树籽送过来。他又跟街坊邻居说，旧麻鞋换取新麻鞋啦，不管多破多烂的，都是三双旧鞋换一双新鞋。没几天功夫，就收换得旧麻鞋一千多双。然后，他把自己剩下的榆树全部卖掉，卖了十多万钱，all in，做这一把生意。 这生意就是雇工加工槐树籽和旧麻鞋，把它们混合捣碎，掺上油渣瓦灰，做成三尺长，三寸粗的棒棒，一共有一万多条，堆放在祠堂的空房子里，称为“法烛”。别人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发疯了，赚了点钱，全拿来做这破玩意干什么?窦乂再一次笑而不语。
终于，过了一年，窦乂期待的“黑天鹅”来了。唐德宗建中初年，盛夏的六月，长安城连降大雨，运输断绝，满大街没有一车薪柴。窦乂于是将贮存的法烛拿出来卖，每条售价一百文。买的人拿回家去用它烧饭，发现这种混合燃料的火力是比一般柴薪高一倍，真是雪中送炭。就这样，窦乂卖掉全部法烛，获利百万，人生的第一个“小目标”实现了。
靠“黑天鹅”事件发财，毕竟可遇不可求。窦乂把目光投向了一个更长远的行当：商业地产。虽然长安的地价不比现在的一线城市，但在当时也是绝对的高贵冷艳。而窦乂看中的又是全长安最繁华的中央商务区：西市。钱不够，怎么办？他就挑便宜的下手。
西市是长安最繁华的商业区，也是外国商人最多的地方 西市的南边有一处水洼地，人们管它叫小海地，约有十多亩大小，成为了市场倒垃圾、排污水的，污臭不堪。窦乂找到这块地皮的主人要买，地主看到有接盘侠，赶紧大优惠，只收取了窦乂三万文钱。围观群众替窦乂担心，这地皮虽然便宜，但就是一个臭水塘啊，你要雇人挖土填埋夯实地基，得砸多少钱下去，搞不好是个无底洞啊。 窦乂不慌不忙，在小海地的中间立了一根木杆，杆顶悬挂一面小旗。再围绕着这块地沿起六七座临时小房，雇人制作煎饼、团子等食品。跟少年们约定：谁能用砖石瓦片砸中木杆上面的小旗，就给个煎饼吃。扔石头还能换吃的，这下一来，全长安的少年都背着砖头石头来了。不到一个月，所掷的砖石瓦块已将池塘填满了，而且地基十分坚固。于是，窦乂在填平的这块地皮上建造了二十间门市房。这里是大唐最繁华的CBD商务区，每天单房租就可以收取几千钱，获利甚多。
发大财，靠奇人，更靠贵人 窦乂做生意喜欢人弃我取，不光是买东西如此，交朋友也是如此。 窦乂发财之后，时常接济穷人。当时长安有很多外国人（胡人），有个叫米亮的胡人，流落在街头。窦义每次看见，都给他一些钱。整整七年，都是这样。从来也不问米亮为什么落到这个地步。一次，窦乂又在街上遇到米亮。米亮向他吐槽饥寒之苦，窦乂给了他五千文钱。米亮特别感激，发誓说：“我一定会报答窦老板的大恩大德！”
唐代胡人陶俑
不久，米亮来找窦乂，说：“崇贤里有一套小宅院要卖，要价二十万钱，你赶紧将它买下来，不还价。”写房契这天，米亮悄悄对窦乂说：“我以前做珠宝生意的，会看玉石。我之前看见这家院子内有一块石头，其实是一块真的和田玉，但是主人没有留意，就放在院子里做捣衣石，你买这房子，别的都无所谓，就是为了这块石头。“窦乂有点将信将疑，米亮说：“你若是不相信，待会儿到延庆坊召来一位玉工，让他给鉴定鉴定。” 玉工来看到这块捣衣石，吓得虎躯一震“这是一块宝玉啊！好好加工，可以雕琢出二十副玉腰带的扣板。每副能卖三百万钱呢！”于是，窦乂请玉工将这块捣衣玉石加工成腰带扣板，边角料又加工成盒子，挂件等各种小玩意，一共卖了一千万钱。窦乂也不是小气的人，他把这座买下的小宅院，连同房契一块儿送给米亮，让他有个住的地方，算做对米亮的酬谢。
陕西何家村出土唐代白玉带板
当然，窦乂不光有人情味，他也很熟悉国情。 比如太尉（国防部长）李晟的住宅边有一座小宅，传说是凶宅，所以房价不高，只要二十万钱。窦乂将它买了下来。四周筑上围墙，准备拆去房屋，开辟成耕地。太尉李晟家里有一座小楼，正好挨着窦乂买下的这块地，李晟想把窦乂这块地买下来，跟自家的小楼合并到一块儿，建造一座马球场。于是李晟请人代他向窦乂提出买地的事，窦乂明确回答说：“对不起，领导，我这块地有用处，真的不卖。”李晟也是个讲理的人，也就算了。 过了一阵子，窦乂带着房契去找李晟，说：“太尉大人啊，我买下这座宅院原打算借给一位亲戚居住。但是，这院子离您的太尉府太近，可以俯瞰到您府上的一切。我亲戚是粗人，没什么修养，我怕他们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因此没有借给这家亲戚住。我看到这块地方很宽敞、闲静，可以修建个跑马场。今天，我特意来府上向太尉大人进献房契，只希望大人您能收下我的这份心意。”
唐代打马球场景 李晟非常高兴，私下对窦乂说：“你是不是要我帮你办点什么事情？”窦乂说：“小人不敢有这个奢望。但是日后有什么困难，还请太尉大人您关心。”于是，窦乂拆掉房屋，雇工将这块空地平整成象磨刀石一样平坦坚实后，送给太尉李晟为马球场，这下子李晟更加看重窦乂了。之后，窦乂在长安城里挑选了五六个身家最大的老板，问他们：“你们没有孩子和亲属子弟想在体制内发展啊，我替你们在太尉大人面前疏通一下”。这些富商们听了后非常高兴，说：“窦老板够意思啊！但凡您能为我们家孩子谋到好差使，我们一定重谢。”于是，窦乂带着这些富商子弟的名片简历去拜见李晟，都说是自己亲朋好友的孩子。太尉李晟高兴地答应下来，都给安排了不错的岗位。自然，窦乂从这些富商那里也得到丰厚回报，最终成为长安城出名的巨富。
上天是公平的，窦乂积累了巨大财富，却没有子嗣可以继承。年老时，他将一生积攒的钱财赠送给了亲朋好友。至于其它的不动产包括众多商铺，都委托给自己少年时曾经借宿过的寺院管理，窦乂本人只支取自己的生活费用。 后来，窦乂的发家史被一个文人写进了传奇故事集。这也是大唐历史上，第一次有文人为商人写这样详细的传奇。这个作者便是晚唐第一才子温庭筠。
晚唐词人温庭筠所著传奇故事集《乾巽子》收录了窦乂的故事 ——居长安，大不易，但少年却总是向往长安，因为这里有传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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