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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有梦书当枕,一路芳华笔墨香

 广东黄汉光 2018-01-05

/王景峰



读书是两个人的无声对白,尽管素未谋面,却能触摸对方的喜乐忧伤;写字是一个人的孤独清欢,尽管枯燥寂寥,却能笔墨芳华日月沧桑。


也许,书痴大抵如此吧。


我喜欢写字,那年接兵干部之所以看上我,大多因为我写过一些所谓的诗稿;我也喜欢看书,年幼时爱看连环画,年轻时钟情诗词歌赋,年长后喜读各类文章。从学校到部队再回到地方,我一路大道平坦不惊波澜,高一时写的一首《龙吟》获全校第二名,列兵时参加团中央全国征文,《一个书痴的自白》竟获二等奖,后来写的小说厚脸无耻地获过集团军一等奖及军区的其它奖项,还很汗颜地被电台、刊物多次评为优秀或积极通讯员,到院校工作后痴心不改,胆大包天地参加学术论文比赛,也居然排名前十获三等奖;斗胆登台参加讲课比赛,却无悬念地摘取全院第一......当然,这些都无所谓,关键是我喜欢枕书睡觉,像炒菜放盐一样,不然很难入睡。于是我固执地以为,书墨一定是上苍赐予人间最美的馈赠!



小时候,我经常跟在大人后面,看父亲他们在墙上刷写标语,回到家端坐在煤油灯下,跟母亲学认字,不谦虚地说,上育红班前,我已会认三年级以下的汉子了,然后我就到处找书看,甚至连《看云识天气》、《果树栽培技术》等科普读物也不放过。在悠悠无虑的童年里,我在牛屋里听父亲读三国、念聊斋、说红楼,钻在爷爷的屁股下,听村里老人念《封神演义》、《杨家将》,因为偷爷爷的藏书被挨过打,因为一本小人书《吉鸿昌》和邻居小孩翻过脸,因为看书入迷,放羊时差点弄丢三只;我的小木箱里,除了弹弓、泥模子,就是珍藏的小画书。我喜欢星期天的早晨,喜欢躲在被窝里,一手啃着冷硬的窝窝头,一手端着连环画,像看电影一样联想图文并茂的故事情节。小时院前有片树林,我们经常偷来家里的围裙,两头扎绳子,系树上,尽管没有观众,我们仍在“银幕”前手舞足蹈,那时想,要是能天天看上电影该多好啊!上了高中,镇上影院有次举办电影夜市,放通宵电影,我们买不起票,几个同学自己画票,侥幸几次后,还是被门卫发现把我们赶走。现如今我不怎么喜看电影,总觉得电影拍的乱七八糟,违背原创者的初衷,还不能淋漓刻画人物心理,还是看书好,该说的、不该说的,作者全都交给给读者了。


有年春天老下雨,我扑踏扑踏踩着雨水,穿过喇叭满枝的梧桐树,看到慧芳正坐在过档下看画册,她爸是乡长,有钱买书,我便向她借了几本《江苏儿童》、《少年文艺》;少年时我周围不少朋友都喜欢看武侠传记,我不太喜欢,太玄乎,每去县城赶会,我把父母给的买吃、买衣服的钱,很多都买了书,或者在书摊前蹲上一天,看一本2分钱的书;有时为求读一本《故事大王》,晚上很晚,我还候在人家大门口的寒风中,拿到手后在灯下急急连夜读完,次日归还,绝不食言;在暖烘烘的牛屋里,我读过《收获》、《人民文学》、《十月》《小说月报》等。那年伯父一家从太原来家,堂哥堂妹们聚谈着很多话题,我闻所未闻,惊讶于他们知识的丰富,王芳便建议我读《读者文摘》、《半月谈》,劝我扩大阅读面,此后,我的阅读层次翻越了另一个分水岭。


在柳州的散漫时光里,每逢周末无事,我就跨上水壶,扎进图书馆看书、抄文章。我的书架上至今还安放着以前的摘抄本,厚厚的,有些页面已发黄,里面有当年的《语文报》、《辽宁青年》《台港文学选刊》等刊载的好文;初中和高中时代,我特别喜看《语文报》,尤喜龙新华、琦君等人的作文。



那时流行空中交友,我试着给电台写了一则,认识了一个叫飘云的女孩,她信上说在电台工作,问我为啥不给她们投稿,这下唤起了我写作的欲望,于是开始写、开始投,每次收到微薄的稿费,便约上三五老乡,偷偷蹲在连队的猪圈上小庆,白酒二块五一瓶,螺蛳粉一块儿,哥几个谈着喝着,直到星月沉默露珠满襟;入伍第二年底,全连在大厅集合,准备参加老兵退伍仪式,欧阳副连长忽然说:大家快听,柳州电台正播放咱们战士写的送老兵的文章呢!在伤感而激扬的配乐中,柳州电台主持人柳琦正诵读我写的《最后的军礼》,惹得老兵们无不掩面沉默......电台发表文章多了,接近年根的时候,因为一个老乡,我和连长顶嘴吵架,赌气去158医院“住院”,没过几天,连队来电催我务必回去,说是给我立功,这么好的事情落到我头上?我诚惶诚恐地赶回,然后感激涕零地买了一袋苹果,问了王金燕她家的门牌号,偷偷摸摸地去感谢处长,处长拉我坐下。他认识我,刚下连那年我在新春晚会上演过小品和巡演,但我却从没和他接触过,那么大的首长,兵蛋子可不敢。他笑呵呵地对我说:咱单位两千多号人,就出你一个,不容易,立功那都是你应该的,我再次感激万分,除了敬礼,就是不停地鞠躬,以示我的真诚谢意。原来,她女儿王金燕在我连当兵,给他说连队有个兵在《战士报》发了不少文章,他核实连长指导员后,才决定给我报功,我非常感激这样的首长;大年除夕前连天,指导员给我一个通知,柳州电台邀我参加台里的春节直播特别节目,且是午夜访谈,说处里特批了,我就去了电台,第一次面对直播话筒,和听众害羞地交流文学话题,我紧张得牙齿直哆嗦;年后不久,我收到了广西《声屏报》的邮件,除信之外,还有厚厚的一摞刊有我名字的报纸,广西台主持人寄的,叫王雷,她说文章播出后,深受听众感动,便来信了,那篇叫《今年不回家》。


数月后,指导员给我一盘录像带,叫我脱产观看、好好看,还要写观后感,说是宣传处交代的,那是一部《万水千山》电影,我看完把写的感想送给李干事,不久这篇影评刊登在《南疆影视》上,再不久,军区文化部下来组稿,我得以认识了军区的几个老师,给了我莫大的鼓励与期许;再不久就收到一封厚厚的信件,里面一页信、几本书,还有签名,我不解,于是跑去机关问,李干事、王干事一看,说你认识他?我摇头,王干事夸张地说:抱住他的大腿,小伙子以后有发展!寄信人是叶知秋,著名军旅诗人,《战士文艺》主编,我的恩师,调去广州后他已退休,我去看过几次;参加完军校统考后,我回去探家,跟母亲在庄后给玉米施肥,邻居急急跑来叫赶紧回家,说是乡里来送立功喜报,要我们去接,那天午饭时,树上的大喇叭吵得比喜鹊还热闹,大意是村长劝村民重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要学人家王家小子,学习好总会有前途等等。那几天走在村里,我倍觉无尚光荣。



军校第一年寒假,我回柳州见到李干事,他给我一本大红证书,原来那篇影评征文在总政获奖了,还登了《解放军报》,他说:要不是去军校上学,估计能报请二等功。我登时大晕!1995年8月底晚饭后,我一个人坐在柳江边,心思如水翻腾不止,回去后趴在昏黄的走廊里,草写了《此情绵绵——回望柳州》,算是对在柳三年的总结回顾,军校毕业后,我做梦里都想原路返回,然而路不由人;在桂林的山里,我除了细数流云外,就是去地摊找寻旧书旧报,每次回故乡,同窗知我爱书,每去跳蚤市场,但凡见到陈年合订本,必购回送我,我爱闻那些陈年留存的墨香,在那些横排竖列的文字里,能看见很多睿智的光芒。


作为载波员出身,上班守护维护载波机器,说真的,我不喜欢嵌在铁框里的设备,却是喜欢办公室的空调,那个年代尤其奢侈,夜阑人静时,楼下是青葱油绿的花木,隔壁是貌美如花的话务女兵,我坐在办公桌前,展开借来的传真纸,一个人天马行空地傻想、慢写,每次初稿出炉,便溜到隔壁,炫耀给战友们批评指正,她们也时常买来螺蛳粉,友好地送我一份,那时没学抽烟,有时实在倦了,就从载波机后掏出瓶酒精来饮,那是班里擦拭机器用的,有次班长组织擦机器,发现少了大半,责问原因,我说是我喝了,班长大怒:不要命了?二十四年重逢后,班长再提这事,大家一阵猛笑。


从学校到部队,从部队到军校,从一座房子到另一座房子,我搬过很多次家,每次都大包小包,里面全是书,总想清理却又不忍,毕竟它们如影随形地伴了我那么多年,跟我东西南北折腾了许多路,宁肯不放其它,也不忍扫地出门。如今,书已结结实实地占据了三个书柜,半夜醒来,能经常闻到书页里透发的阵阵墨香。



文字细腻的人,也许内敛,也许粗狂。曾有人这样评价我:人不如其文!我一面尴尬,一面不服:假如真如书上那般活着,这世界该是什么样子?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人有多个棱面,善于伪装倒在其次,关键是用文字的温度温暖人间,用文字的利刃刺破苍穹,用文化装扮脉脉温情的心灵,正如有的人外表也许很普通,内里一定很强大!


光阴流转,芳华易逝。我们都走过年轻,也曾幻想过无数美好,即使当下不太如意,与其满怀芥蒂,不如心无旁骛,在匆忙劳顿的旅程中,不妨挟裹一摞书籍,放置案头枕边,就着点点灯火,温暖漫漫长夜,借书页散开一路韵香芳华,直至落英缤纷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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