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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人小令鉴赏之二十一

 取经悟能 2018-01-06


【正宫·醉太平】 曾瑞

相邀士夫,笑引奚奴,涌金门外过西湖。写新诗吊古。苏堤堤上寻芳树,断桥桥畔沽醽醁,孤山山下醉林逋。洒梨花暮雨。

  曾瑞(生卒年不详), 元代散曲作家。字瑞卿,自号褐夫。家世平州(今河北庐龙)人,一说大兴(今北京市大兴县)人。因喜江浙人才风物而移家南方。神采卓异,衣冠整肃,优游于市井,洒然如神仙中人。由于志不屈物,不解趋附奉承,所以终身不仕,因号“褐夫”优游市井,赖江淮一带熟人馈赠为生。善丹青,工画山水,学范宽。能作隐语小曲,散曲集有《诗酒馀音》行于当世,今佚。《录鬼簿》记他“临终之日,诣门吊者以千数”,可知他当时已有盛名。钟嗣成《录鬼簿》云:“余尝接音容,获闻言论,勉励之语,润益良多”。且以【双调·凌波仙】吊其生平:“江湖儒士慕高名,市井儿童诵瑞卿。更心无宠辱惊,乐幽闲不解趋承。身如在,死若生,想音容犹见丹青”。杂剧有《王月英元夜留鞋记》(有人以为即《元曲选》中《才子佳人误元宵》,但不确定),隋树森《全元散曲》辑有小令九十五首,套数十七套。今存散曲约小令90余首,套数17首。朱权《太和正音谱》评其所撰为”杰作”,且云:”其词势非笔舌可能拟,真词林之英杰。其生平事迹见《录鬼簿》卷下、《图绘宝鉴》卷五、孙楷第《元曲家考略》。
  曾瑞的散曲以写男女恋情,山林隐逸为主,也有一些讽世的题材。他的散曲中不避俚俗,有时以市井语入于曲中,继承了早期散曲通俗本色的传统。其“情词”直露明朗,如【南吕·骂玉郎过感皇恩采茶歌】、【四时闺怨】、【闺中闻杜鹃】等。而写隐逸及写景的作品则清放平实,如“南山空灿,白石空烂,星移物换愁无限”(【山坡羊】);“山如佛髻,人登鳌背,穿云石磴盘松桧” “(【中吕·山坡羊过青哥儿】)等句,意境旷淡。
  曾瑞的这首小令是描述在杭州西湖春游的情景。西湖在杭州市正西,古时为杭州湾的一部分,后为丽莎淤积成湖。汉代称明圣湖,唐以后始称西湖。西湖的四周为群山环绕,有南高峰、北高峰、玉皇峰等。湖中由孤山、白堤、苏堤分为外西湖、里西湖、后西湖、小南湖及岳湖几个部分。著名景点有孤山、苏堤、白堤、断桥、三潭印月、平湖秋月、曲院风荷等,而且四季皆美:“春则花柳争艳,夏则荷榴竞放,秋则桂子飘香个,冬则梅花破玉,瑞雪纷飞”(吴自牧《梦梁录》)。因此自唐代以来,西湖一直是人们游玩的胜地。白居易、苏轼都曾为它写过绝唱。宋室南渡后,咏歌西湖的诗篇又带上时代的特色,最著名的莫过于林升的“只把杭州当汴州”(《题临安邸》)。宋亡后西湖一度遭到破坏。元定鼎后又渐渐恢复。到了元成宗大德年间,关汉卿曲中的西湖又变成“普天下锦绣乡,环海内风流地”(南吕·一枝花·杭州景)曾瑞本是中原平州(今河北庐龙)人,就是因为喜爱江浙人才风物才移家杭州。过着优游于西湖之上,徜徉于诗酒之间,“学刘伶”、“仿坡仙”,过着“诗中乾坤、杯中日月”(【正宫·端正好·自序】)的隐逸生活。这首游赏西湖的诗,可以说是集中反映了曾瑞后期生活情趣和旨归。
  小令的开头两句“相邀士夫,笑引奚奴”,写游湖的准备。其中“士夫”即士大夫,具体是与诗人志同道合的文友,这当然是为了吟唱酬酢,“相邀士夫”以增加游兴;“奚奴”唐以前专指女性奴仆。唐以后则为男女奴仆的通称。《旧唐书·李贺传》中跟在李贺身边伴游的“小奚奴”就是男性。身边有仆人伺候,说明曾瑞在杭虽终日优游,不事产业,全赖江淮一带熟人馈赠为生,但生活还是优游的。接下去,写游览经过:从涌金门出发,经过苏堤到孤山,再往断桥,最后回到涌金门,绕里湖一周。涌金门,“旧名丰豫门。宋时有丰乐楼与门相通,若屏障然”(田汝成《西湖游览志》)据周密《武林旧事》介绍:游西湖若取南山路,即从涌金门出发。赵忠定的词《柳梢青》写的就是从涌金门出发游西湖的:

水月光中,烟霞影里,涌出楼台。空外笙箫,云间笑语,人在蓬莱。 天香暗逐风回。正十里、荷花盛开。买个扁舟,山南游遍,山北归来。

  不同的是,赵词写的是水路周游,曾曲是沿堤陆游,从涌金门直奔苏堤。苏堤又称苏公堤,“元祐中东坡守杭日所筑。起南迄北,横截湖面。夹堤杂植花柳,中为六桥九亭….后守林希榜之曰‘苏公堤’”(《武林旧事》)。其中的六桥分别名为映波、锁澜、望山、压堤跨虹、东浦,至今犹存。因为堤上东坡当年是“杂植花柳”,所以曾瑞等人要“苏堤堤上寻芳树”,也是在凭吊遗踪。又因为苏堤是穿湖而过,把西湖分为里湖和外湖,所以曲中称游苏堤是“过西湖”。断桥又名“段家桥”,是白堤上的一座名桥,据说建成后柳树特多:“万柳如云,望如裙带”。白居易用“草绿裙腰一带斜”来形容她(《武林旧事》),另一位元代散曲家冯子振则形容为“草萋萋一道裙腰,软绿断桥斜去”(《正宫·鹦鹉曲》)。民间传说《白蛇传》把断桥写成蛇精白素贞与许仙相会之处,更给他抹上一层神话色彩。孤山是苏堤与白堤的连接点,“去钱塘旧治四里,湖中独立一峰,圆法师铭曰:‘群山四绝,秀出波心’”(《淳祐临安志》)。北宋诗人林逋曾隐居孤山,赏梅养鹤,终生不仕不娶,人称“梅妻鹤子”。宋真宗召见他,不就,赐号为“和靖先生”。孤山上的林处士庐,也是个著名景点。“苏堤堤上寻芳树,断桥桥畔沽醽醁,孤山山下醉林逋”三句,用鼎足对这一元曲特有的对仗方式,来突出西湖上苏堤、断桥、孤山三处名胜。其中苏堤又称苏公堤,“元祐中东坡守杭日所筑。起南迄北,横截湖面。夹堤杂植花柳,中为六桥九亭….后守林希榜之曰‘苏公堤’”(《武林旧事》)。其中的六桥分别名为映波、锁澜、望山、压堤跨虹、东浦,至今犹存。因为堤上东坡当年是“杂植花柳”,所以曾瑞等人要“苏堤堤上寻芳树”,也是在凭吊遗踪。又因为苏堤是穿湖而过,把西湖分为里湖和外湖,所以曲中称游苏堤是“过西湖”。断桥又名“段家桥”,是白堤上的一座名桥,据说建成后柳树特多:“万柳如云,望如裙带”。白居易用“草绿裙腰一带斜”来形容她(《武林旧事》),另一位元代散曲家冯子振则形容为“草萋萋一道裙腰,软绿断桥斜去”(《正宫·鹦鹉曲》)。民间传说《白蛇传》把断桥写成蛇精白素贞与许仙相会之处,更给他抹上一层神话色彩。孤山是苏堤与白堤的连接点,“去钱塘旧治四里,湖中独立一峰,圆法师铭曰:‘群山四绝,秀出波心’”(《淳祐临安志》)。北宋诗人林逋曾隐居孤山,赏梅养鹤,终生不仕不娶,人称“梅妻鹤子”。宋真宗召见他,不就,赐号为“和靖先生”。孤山上的林处士庐,也是个著名景点。此番游览是北线,其景点顺序应是从涌金门,经苏堤到孤山,再由白堤到断桥。但曲中却将孤山与断桥两个景点的顺序颠倒了一下。为何如此?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形式上押韵的需要,用“逋”与“古”、“雨”相押,二是内容的需要,即先“沽醽醁”,再去“醉林逋”,这与事理不相违。
  全曲以“洒梨花暮雨”结束全篇。表示这是一个春意将阑的暮春季节。且一直游傍晚才归。游湖遇雨,好像有煞风景,其实不然:晚春的“洒梨花暮雨”同早春的“沾衣欲湿杏花雨”同样美;细雨中游湖,与陆游的“细雨骑驴入剑门”同样是诗人韵事。
  最后要指出的是:曾瑞游西湖,与同题材乃至同时代的作品有两点不同:前人游湖之作,多注重山光水色风景之美,如苏轼的名句“湖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曾瑞此曲,对山光水色似乎兴趣不大,主要是“写新诗吊古”,在断桥便“沽醽醁”,也是为了到“孤山山下醉林逋”。其原因大概时曾瑞也是位隐士,也是隐于西湖,所以对林逋“梅妻鹤子”的隐士生活更加感兴趣。这是其一;第二是“写新诗吊古”的内容也不同于同时代同题材的作品:元末著名散曲作家汤式有首【天香引·西湖感旧】:“问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问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干戈。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楼,春风绮罗;今日个,两三个打鱼船,落日沧波。光景蹉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汤式用对比手法来怀古伤今,对历代治乱生发感慨。曾瑞吊古,确实表达对昔日隐士的仰慕之情。但曾瑞何为归隐?特别是他一生志不屈物,不解趋附奉承,终身不仕。可见其中还是暗藏对对现实的不满,借怀念林逋暗中表达自己的高洁情怀。所以,两只曲表面如此不同,暗中还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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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西湖孤山下林逋墓

【正宫·叨叨令·自叹】 周文质

筑墙的曾入高宗梦,钓鱼的也应飞熊梦,受贫的是个凄凉梦,做官的是个荣华梦。笑煞人也么哥,笑煞人也么哥,梦中又说人间梦。

  周文质(1284?—1334)字仲彬,祖籍建德(今属浙江)人,后居杭州。一生只做过路吏这类杂差。与钟嗣成相交二十余年,两人情深意笃,形影不离,故钟《录鬼簿》对他有详细的记载“体貌清癯,学问渊博,资性工巧,文笔新奇。家世儒业,俯就路吏。善丹青,能歌舞,明曲调,谐音律。性尚豪侠,好事敬客善绘画,谐音律”。所作杂剧今知有四种。现仅《苏武还乡》(或称《苏武还朝》)存有残曲。散曲存有小令四十三首,套数五套,多男女相思之作。
  像周文质这样“家世儒业”又“学问渊博”却“俯就路吏”,内心的牢骚不平定然很多。这首小令题为“自叹”也就是很自然的了。但在曲中,自叹什么,作者诗中始终没有点破,只说了一连串真真假假的梦。
  开头两句“筑墙的曾入高宗梦,钓鱼的也应飞熊梦”,是写古代传说中的梦。“筑墙的”指傅说(yue),他原是殷代傅岩那个地方一个筑墙的奴隶,高宗“夜梦得圣人,名曰说,以梦所见视群臣百吏,皆非也。于是乃使百工营求之野,得说于傅险(岩)中。……得而与之语,果圣人,举以为相,殷国大治。(《史记·殷本纪》)“钓鱼的”指周朝的吕尚。据《史记·齐太公世家》载。吕望垂钓渭水之滨“西伯(按:即周文王)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螭,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字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这两句所说的傅说和吕尚都是因梦为机缘而被人君发现并受重用,终于功成名遂。
  接下来的两句“受贫的是个凄凉梦,做官的是个荣华梦”则由古到今,历史传说到社会现实。现实又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受贫的是个凄凉梦”。这类人过着贫穷凄苦的生活,却在梦中企图改变;另一方面是“做官的是个荣华梦”。这类人享受荣华富贵,却仍在做着升官发财梦,想官做得更大,财发的更多。这两类人的现实生活境遇虽有天壤之别,但都在做着同样的力图改变现状的梦。
  上面四句写了四个梦。其中第一和第二两个梦是并列关系,第三、第四两个梦则是对比关系:富贵之间、官民之间的对比。其中,作者揭示了现实社会的不合理,同时也表达了一种理想、一种愿望、一种欣羡,希望能像古时的傅说和吕尚那样,有机缘受到统治者的礼遇,自己能施展抱负、建功立业。但作者很快意识到,在这样的现实世界里,这种理想、这种希望,简直是“梦中说梦”:“ 笑煞人也么哥,笑煞人也么哥,梦中又说人间梦”。 “梦中又说人间梦”即“梦中说梦”,原为佛家语,比喻虚幻无凭。后也比喻胡言乱语。语本《大般若菠萝蜜多经》卷五九六:“复次善勇猛,如人梦中说梦所见种种自性。如是所说梦境自性都无所有。何以故?善勇猛,梦尚非有,况有梦境自性可说。”白居易在《读禅诗》中亦云:“言下忘言一时了,梦中说梦两重虚”。梦是虚、是无,“梦中说梦”则是虚而又虚、无而又无。“笑煞人”即将人笑死。此句在这里重复两遍,是《叨叨令》的定格,表示作者对此追求的决绝否定!也么哥:也作“也末哥”,语尾助词,无义。末尾三句,公开表达诗人不为世用的强烈愤慨,也表明诗人的顿悟和清醒。
  这首小令,题为“自叹” ,其实这不仅仅是个人遭遇,而是个社会共同问题,尤其是在知识分子社会地位极端低下的元代。所以名为“自叹”,实为“叹世”、“愤世。”
  小令在用韵上只用一个字、押一个韵,在元曲作法上称为“独木桥体”。 这首小令以“梦”字为韵脚,全篇皆押一个韵。而且全曲又围绕“梦”来立意造境,让“梦”在全曲中反复出现来突出和强化主题。在作法上也是很独特的。

  筑墙的曾入高宗梦,也应飞熊梦,受贫的是个凄凉梦,做官的是个荣华梦。笑煞人也么哥,。

③  ④“梦中”句:这是化用《庄子·齐物论》中的“梦之中又占其梦焉” 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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