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雪芹的沈阳祖籍问题，引起了多人的兴趣，《沈阳日报》辟有专栏，讨论此问题，现转发董文成先生的文章于此。
曹雪芹沈阳祖籍毋庸置疑
董文成
笔者既非“红学”中人，更与“曹学”无缘，仅仅是一名退休前曾在大学中文系的讲坛上为学生们主讲《红楼梦》研究专题课二十余年的普通教师。由于工作之便，比普通读者有更多机会来接触较为可靠的《红楼梦》原著善本和确有科学价值的相关研究信息，从而同《红楼梦》结下了终生难 曹雪芹祖籍在何处之争，长期以来一直是属于“曹学”领域中的热门和焦点课题之一，因而远在笔者以往所关注的文学核心领域之外。今天应《沈阳日报》副刊编者的盛情之邀，勉为其难地来谈谈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浅见，无奈之下，只能在“曹学”所提供的脆弱思考平台和相关史料的基础上，完全避开全局性整体学术审视的碍难，只管窥一斑——仅仅就“曹学”现存体系中有关曹雪芹祖籍的四种新旧说法，做一番直观单向的逻辑审断，那么，作为真正的“曹学”开山鼻祖和顶级大师周汝昌先生新近郑重确认的沈阳籍一说，无疑摆脱了丰润、辽阳、铁岭三种旧说，同权威性史料明显抵牾、立论虚浮片面的尴尬困境，成为“曹学”中有关曹雪芹祖籍的研究中最具文献征信度的高明结论。周汝昌先生毕生研治“曹学”，著述等身，在红学界影响巨大，还能在耄耋之年继续笔耕不辍，追求不止。经过长期研讨与反思，他断然抛弃了自己以往曾经努力倡导过并且分别赢得海内外无数追随者的丰润、辽阳和铁岭三种旧说，郑重用新提出的沈阳说加以取代。这种对凝聚着自己无限心血和荣誉光环的品牌学术大厦进行重大翻修改建的卓识、勇气和坦荡，着实令人敬佩，无愧大师独有的风范和境界。这种重大学术自省的典范行为，令我不禁想起已故红学巨人俞平伯先生那份著名的“大是大非”、“千秋功罪”的红学遗言。那是多么富于大彻大悟色彩的学术涅磐啊！这种否定之否定，不仅丝毫无损于俞先生崇高的学术地位和荣光，反而令他一生的学业和人生得到一次巨大的洗礼与升华，由有限的渺小价值一举化为不朽、化为无限永恒的精神财富。 笔者由于对“红学”与“曹学”缺乏足够的热情与好感，故也懒于亲自通过博鉴群书和考察出土文物去为曹雪芹祖籍搜集论据。还好，在辽阳说的皇皇论著中，往往会令人匪夷所思地出现成批指鹿为马的奇怪论据，其中把沈阳当成辽阳的例子比比皆是，这就为沈阳寻求曹雪芹祖籍在沈阳的证据提供了方便条件。 笔者愿意公开本文的一项秘密：这篇文字中的“铁证”，无一条例外，全部都是当今辽阳说权威领军人物冯其庸先生亲自领衔主编的集辽阳说之大成的专著《曹雪芹祖籍在辽阳》一书为我们无意提供的。下边就从该书的第一篇《曹雪芹祖籍在辽阳文献史料辑录》中，转引一部分可以毫无争议地否定辽阳说而足以借来作为沈阳说“铁证”的史料，以供读者们用做明辨真假的参照。 “铁证”之一 周汝昌先生在接受《沈阳日报》记者采访时用过的来自清代乾隆年间官修的《八旗满洲氏族通谱》的一条史料最有说服力：“曹锡远，正白旗包衣人，世居沈阳地方，来归年份无考。（《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卷七十四《附载满洲旗分内之尼堪姓氏》） 笔者按：在《五庆堂重修辽东曹氏宗谱》中，曹锡远位列曹雪芹五世祖。 “铁证”之二 “三子俊，以功授指挥使，封怀远将军，克服辽东，调金州守御，继又调沈阳中卫，遂世家焉。历代承袭，以边功进爵为指挥使世职者又三四人。子孙蕃盛，在沈阳者千有余人，号为巨族。而金州、海州、盖州、辽阳、广宁、宁远，俱有分住者。”（曹士琦《辽东曹氏宗谱叙言》，顺治十八年） 笔者按：据《五庆堂谱》，曹俊原籍为扬州，是徙来沈阳的辽东曹氏的始祖。徙来的时间为明朝洪武年间。自曹俊为始，辽东曹氏便“世家”于沈阳，并三、四代世袭明朝的下级将领指挥使一职，成为功名奕世的辽东明将世家，多有守辽靖边战功。此《五庆堂谱》是曹士琦主持修于清末，事实上是明清两朝沈阳曹氏的族谱，那时居于沈阳周围各地的曹姓均为沈阳曹氏的分支，皆为同一家族——同谱曹氏。 “铁证”之三 “曹玺，正白旗包衣人，世居沈阳地方，任（内）工部尚书。”（《皇朝通志》卷七十四《氏族略·满洲旗分内尼堪姓》） 笔者按：据《五庆堂谱》，曹玺为曹雪芹曾祖。 “铁证”之四 “曹寅，字楝亭，……世居沈阳。”（《清史稿·文苑传）。 笔者按：据《五庆堂谱》，曹寅为曹雪芹祖父。 “铁证”之五 “曹寅，字楝亭，汉军正白旗人。世居沈阳。”（《清史稿·李锴传》） “铁证”之六 “汉军曹寅……字子清，一字幼清，一字楝亭，号荔轩……世居沈阳，隶正白旗。”（《八旗艺文编目》） “铁证”之七 “曹寅，字子清，号荔轩，奉天旗人。”（萧奭《永宪录》） “铁证”之八 “曹寅，字子清，奉天人。”（沈德潜《国朝诗别裁集》卷二0） 笔者按：清顺治十四年自辽阳移辽阳府于盛京（即今沈阳市），改名为奉天府，1913年废奉天府。光绪三十三年所设奉天省，治所在奉天府，辖境相当于今辽宁大部、内蒙古呼伦贝尔盟和哲里木盟各一部，以及吉林西部、东南部一带。1929年改名辽宁省。） “铁证”之九 “曹寅，字子清，奉天人。”（王昶《国朝词综》） 以上这九条被精心挑选出来企图用以证明曹雪芹祖籍在辽阳的史料，可以丝毫不必进行考证分析而直接用来证明曹雪芹的祖籍不在辽阳，而在沈阳。证据确凿明白，绝无歧意。一切不存在先入为主偏见的人，都会承认，冯其庸先生之所以把这些史料当成辽阳说的证据赫然集中发表出来，以证实曹雪芹祖籍在辽阳的说法，并非因为一时看走了眼而出现误把“沈阳”（奉天）当成辽阳的疏漏，而是因为辽阳说的证据实在拮据贫乏得很，以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得不大量征引上述足以令辽阳说本身彻底倒塌的史料来滥竽充数。这不能不说是辽阳说的悲剧所在。 就在我们转引了上述“铁证”的那部辽阳说权威专著《曹雪芹祖籍在辽阳》的书首序言中，冯其庸先生不无自豪地夸耀辽阳说的历史性胜利，得意地写下了如下的“胜利宣言”： 就我们来说，曹雪芹祖籍在辽阳是“家传所载，宗谱所记，文献可考，碑石可证，虽万世而不移也”！ 可怜这段写于1997年3月4日深夜的“胜利宣言”，转瞬到了九年后的今天，在宣言者自己亲手辑录的部分史料面前，已经彻底崩盘瓦解，不待他人辨难，已经自蹈覆辙，成为学术界中又一宗留给那些轻侮史实、急功逐利者的前车之鉴。 （作者为辽宁大学中文系教授，原中国古代文学教研室主任）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