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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的端午记忆--刘辉

 老北京的记忆 2018-01-09

  “端午”风俗,流传时间甚久。郑重其事地成了国家的假日,还得借光申办“非遗”的成功。

  说一千道一万,历史亦悠久、风俗亦恒久;与祭奠人物有关、与农耕节气有关、与身体防疫有关、与食俗习俗有关。板子上钉钉子的事儿,谁也没啥争竞儿的理由与资本。

  我的九旬老母亲胃口尚好,平常日子,每礼拜都得要吃两三回粽子,这肯定与端午没关系。市面上,一年四季都有粽子卖,都能吃到粽子。明摆着:日子好过了!包粽子、吃粽子的习俗未必非得等到“端午节”。

  如不再刻意回想下,除了多天儿假期、除了找辙与哥们儿撮一顿之外,恐怕会忘记咱老祖宗为啥重视“五月初五”。

  吃粽子总得连带着有鼻子有眼的传说

  细想起来,流行时间很长,流传区域很广的民族食品,都会连带些有鼻子有眼儿的传说以及传闻的似真似幻。

  无论是饺子或面条、还是炸油条或驴打滚;无论是臭豆腐或褡裢火烧、还是豌豆黄或馄饨挑子……有说皇帝推荐的、有说宰相发现的、有说才子落魄的、有说能人自愿的。总之,有没有这些“广告”的广而告知,人们也得吃饭填饱肚子,也得过寻常日子。

  包粽子、扔粽子,而后发展成全民吃粽子——这该是中华民族久而久之而形成的祭奠卓越先贤的食俗。

  儿时所能记忆的清晰:就是有史料所记并可查的楚国三闾大夫屈原。简言之,正如他姓:“屈”。大敌当前,官府之内,爱国者甚少。任屈大夫游说抗敌之策且无响应之声;楚王信谗言,遣屈贬放之。遇兵临城下,老爷子哀其楚灭,含“屈”一怒,投下汨罗江,遂成千古冤魂。包粽习俗,因屈原之死而沿袭至今。

  一细挖掘,还有祭事儿要说。很巧合,都是历史上的“五月初五”。

  伍子胥,还是楚国人。弃楚投吴,助吴伐楚,大获成功。本想继续施展大作为,不成想:吴大王听谗言蛊惑,不听伍子胥对越国不该姑息不能和约、继续战而胜之的建议,准赐子胥自刎。又隔几日——伍子胥被皮革裹尸投入江中。

  有传说为闻琐记:东汉孝女曹娥,正逢当日,父亲不慎溺水落江。年仅14岁的小娥,非但不哭天抹泪,毫不怯弱地入江舍身救慈父。任传说在民间发酵:几日后曹娥把父亲托举而出。——肯定地说,那是对忠孝大义褒奖的神话而已。

  古老节日的真正起源,大致上都是为了祈祷先人们安魂的节目。“万事孝为先”、“百善孝为先”——缅怀祖先前辈,记住老祖宗传下来的遗训,追思老辈儿人的伟绩,回顾并修正自己的过失和过错,这应该是一个民族一个家庭很好的口碑与传统。

  按老例儿论,“五月初五”不是个好日子

  盛夏之时,正是或燸热或连阴湿或暴晒,这特招人的心情起烦又夜难安睡的时候。万物繁茂,百虫频出,侵害人心肌体。潮气伤神、浊气沁骨;夏至降临,人多有不适之感。

  悬艾叶、燃菖蒲、挂大蒜,以为是驱除恶日中“五毒”的最好慰藉。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略带苦涩味道的艾叶或菖蒲或辛辣味道的蒜瓣,遂成了旧京习而惯之的风俗。“端午”这天,人们以菖蒲作宝剑,以艾叶作鞭子,以蒜头作锤子,以称谓其“三种武器”,认为可以退蛇虫、驱病菌,斩妖魔。

  都以为,“端午”这天儿是妖魔鬼怪最折腾的时辰。所以,家家备齐了或者备了其中的“礼物”,轰赶着由心理阴影所埋种下的有名有姓的魔怔。

  还有一说。五色图印贴在门户,饰以惩恶气。传言竟如此的信以为真:“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换言之,系“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合一的丝线,可维系除病害保平安。

  南方特时兴五月初五当天,游龙舟、赛龙舟,向江河湖里撒放各种当地供奉的食品。一是习惯性地按地域图腾的礼俗以行敬拜;二是趁着夏热祈求龙王爷:您就别“闹事儿”,农耕农收之事您再帮帮忙;三是体现着对大自然所有生灵的敬畏之心。

  申办“非遗”时,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解释,赛龙舟是民间遗传下来的重彩节目。也确实如此,若健身强体提高百姓体质,划龙舟、赛龙舟,是极好的项目。千百年的战乱纷飞,竟能很完整地传下来,国人受益匪浅。

  旧时,如依着“端午灾难”说,过去家里有女人生孩子都得避开这天儿。怎么说来着?生儿子伤害父亲、生下女儿折腾母亲——纯粹是危言耸听,那都是吓唬人的邪说。

  我就是“端午”出生,这不,好不央的身子骨儿硬朗朗的,啥毛病没有,吃吗,吗香!

  京城里流动的粽子担挑儿

  京城不是粽子的起源之地。每逢端午的前几天,穿行于街头巷尾的“粽子挑”也异常的活跃。沿街叫卖声,总是顺沿着幼时驿动的耳膜且躁动的心绪缓缓地穿过。

  极度诱惑的粽香味道,时不时地会引起我不断莫名地张望。当然也会数次奉长辈的“旨意”,叫喝着“粽子挑”停下来,也就缓解或稀释了馋虫的迫切需求。

  走近可细端详。粽子担挑的主人大都是土打扮儿的乡下人。确切地说,老打我们街巷跟前儿晃悠的那位,是白姓的货郎叔。

  人如其姓:白衣白帽、白套袖,大热天儿的从不歪七扭八、脏不溜秋。俗话说,“货卖一张皮”。瞅着白叔穿戴的利利索索,不出这条街口,所有各味儿的粽子准保一个不剩。街坊四邻的大妈大婶子们尽管挑剔,也都夸:“这小白子,嘴儿会甜活人儿,再搭上粽子真好!”您瞧瞧,旧时的小伙儿也招老年粉丝拥趸。

  白叔货担子的模样,我至今依稀记得。前边儿是保温用的柳木条箍就而成的笼帽、笼屉,热乎乎的粽子“躺”里面。后边儿是一个荆条编就的很茁实的大筐,一大块儿白布单子盖得严严实实。凉凉的粽子,透过白单子依旧袭来淡淡的苇香。

  一根很柔韧的竹扁担上,白叔设计了几个小孔,挂着装饰用的小摆件——明摆的是干什么就吆喝什么。几个圆嘟嘟的粽子形状:一个系绿草代表着小枣粽子;一个系红线代表豆沙粽子;一个系黄线代表咸蛋粽子。

  不知怎的,小白叔还是位很有文化的买卖人。

  碰着街里的小伙伴们问得七嘴八舌,白叔常把屈原屈大官人挂嘴边儿。我就记得白叔说,屈原是位了不起的大诗人,爱国人士。即便人自裁了,但他的诗赋在、他的魂灵在。

  白叔说起屈大夫来,滔滔不绝地“之乎者也兮”,一张口就来段。“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故将愁苦而终穷”……依他意思,凡是与粽子有关,都是为屈原不屈且不朽的爱国精神而设。

  听老辈人念叨,到了这节骨眼儿,城外人知道城里人嗜好。就合些苇子坑边儿的芦苇叶、路边儿的马连草,凑上些密云小枣、糗好了豆沙馅,泡上糯米几大盆,架上柴锅,就能开练。

  郊外大苇子坑取粽子的“衣服”和“腰带”

  祭拜像屈原一样的圣贤,亲手包些粽子“送”他老人家,那是我童时几回有过的冲动。说白了,也特想趁着溽热天气到郊外疯玩。

  那些年,老城墙还在;几近荒芜的北护城河就在眼目前儿。北三环外,着着实实划定为京城的郊外。听大些点儿的伙伴说,那里是郊游的好地方——芦苇坑长满芦苇,五月正是叶绿叶肥时。灌渠小道,满是高而壮实的马连草。

  诱惑就是如此地深不可测、妙不可言。听不如看、看不如做、坐不如行。征得老家儿的点头默认,我与发小社林子起一个大早儿出发。

  三环外,蔬菜的地垄里:胡萝卜还在蹿个儿,瓜架上黄瓜绿,柿架上西柿红;湿热的天空:蜻蜓没头似的乱飞,白蝴蝶不紧不慢地呼扇两翼,麻雀瞄着目标觅食;脚头上时而窜上一头蚂蚱、时而逗上一尾蛐蛐。顾不了那么多的诱人小虫,哥俩儿急赶着一直向北。

  大窑坑到了。早先就是烧砖取土的地方,如今废弃了,地是日渐凹陷成了存雨水的小湖泊。几米水深——玩伴们野泳之地。

  数百米的围长,沿着窑坑挤满了任其自由生长的芦苇。一人多高,杆挺叶肥。“来吧,招呼!”不再顾及游戏身旁的蜻蜓、也无暇捉弄近处的蛙鸣,我和社林子紧着掰取苇叶。小书包装满了,又把裤子脱下再扎紧两头,直到盛装不下为止。

  回过头来,我和发小接茬儿在地垄边沿收获马连草。粽子的“衣服”连同“腰带”都有了,直到心满意足。留点儿小遗憾:没敢偷着跳窑坑里戏水——不是胆小而怕误了包粽子。

  糯米、小枣,苇叶、马连草,分别浸泡完毕。守着大木盆,我学着姥姥包粽子。“北京人啊讲究吃小枣糯米粽”;“四角都得抻展匀称,可别图省事儿弄个三角——寒碜”;“腰带呀,得系活扣,要不屈大爷解起来费劲!”——姥姥的手可没点儿清闲却一直嘟囔着。

  所有包粽子的要领都被姥姥絮叨得很明白。一来二去,我也成了手工主力。

  有了那一回索取芦苇叶的起始,临到“端午”,我们都会相约到大苇子坑。直到后来,城市的大楼延伸了喧闹的区域,凸起的水泥森林取代了凹陷的水坑。儿时的苇子坑,也只能存留于聚会的趣谈中。

  还有一点,我要交代明白。那些年虽说家里都很拮据,可每到“端午”当晚,都要遵照长辈的嘱托:向护城河里投放几枚姥姥亲自包的咸肉粽子。姥姥在世时总提醒:密云小枣、苇叶穿衣、马连草扎腰带的糯米粽子是咱北京习惯的味道,人家屈大爷在南边儿吃素不自在。

  文/刘辉(文军) 

(责任编辑: HN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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