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打小“郊游”去哪?北土城呗!--刘辉

 老北京的记忆 2018-01-09

开放式的明城墙遗址公园,季季年年我都要专门地路过几回。

饱看梨花绽开的千层雪染,尽览樱花怒放的百态千姿。最重要一环,我必须借着和古城墙合影,与之近距离地抚摸一番并沉思良久。

元大都遗址公园,说白了,就是我幼年时代得以度过的所有豆蔻年华的北土城。

目睹眼前儿的绿色葱茏与花卉海洋、极目眺望错落有致的现代化楼厦以及被之围拢下的狭长空间,在我心海中荡起的依旧是曾经的荒芜与戏耍无度的童趣。

抽冷子坐回空调公交车,行驶于孤挺挺的永定城楼旁。幻觉之中,我的影像里却回放着环形的几近成方的厚厚城墙。遁去:沾有童年记忆很有立体形象的固体,已经被扩展成车流的无限度延伸。

道路的宽阔类似一条城市之河。所有舟楫的穿梭忙碌,为她串起一周周烁闪不止的项链。大多数人不会忆起曾经,脚下纵然是护卫旧京的城墙与傲然挺立着的城门楼子。

“进城、出城”,一概以进出城门为主

任何一个城市的建立,大多离不开凸显皇尊的至高无上。数千年的历史长河验证的潮起潮落,也证实了八百余年的京城构筑史也从未例外。

我见过的现今二环路上的城楼与城墙,以及北三环北边儿的元城墙土质的遗址。

所谓城墙。巍峨:显示皇威所在,坚不可摧。厚重:彰显御敌于外,久攻难克。原来的京城,专指二环以里曾用城墙圈起来的地域。所谓城里之人,也就是被城墙“呵护”备至的子民。

京城古城墙的建造已经有数百年历史。缘起之头,都盖因是一国之都。都城必备数十里延绵而环的城垣,这便是历代统治者们永固江山,永固皇权,沿袭已久的习惯性思维。

元代起始,元大都的形成亦略见端倪。明代由朱棣夺取皇位后,也就实打实地奠基了北京作为永久性皇城的基础。清朝入关,接茬儿历代皇室用着,直至爱新觉罗氏瞬间倾巢而不复,随后被民国替代为止。城里城外,一直以城墙为界。“进城、出城”,一概以进出城门为主。当然,后又派生出几处城垣的“豁口”。

明清古城墙,渐递而呈“凸”字形状,城墙周长二十四公里,墙基宽二十四米,墙高竟然达八米,全部为板筑的夯土墙。四代古都的城墙与耸立的城楼,一直是皇家自允为坚固不破的标榜,一直是京人自信于皇城根儿下成长的傲娇资本。

京城的名称变过很多次。燕京也好、中都也好、大都也好,乃至于后来所习惯称之的北京与北平。数百年的皇都历史,足以见一座城市皇族的文化底蕴,足以见一个显赫的地域如何扭转并支配国家的乾坤与命运走向。

别了,旧时威严耸峨的城墙,还是依稀挂念着或曾抚摸着的城墙,那都是一种集体式记忆。一经舒缓出来,恰似又更新存储了一种珍贵。

几年前,我出版了《老北京那些事儿》。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黄金时间连续播放。恰巧相约,我与女播音员坐一起聊天。必然谈书,其中谈到的一篇“抚摸城墙”。她说播诵的时候,止不住哭了好几次。我说:写就此文,又听到您的声情并茂,我忍不住眼泪哗哗。

城墙里找寻箭头
    成“课外活动”

好些儿时记忆,经不住岁月磨损,失落久远,渐渐淡忘。有时,刻意苦思冥想,也未必能捋出个头绪。

比方说,家旁的中药铺子老板姓氏名谁;原先胡同口卖油盐酱醋的副食店的那些老人儿;街边儿的煤铺子坐落在现在什么地方;走街串巷手拿“惊闺叶”的磨刀师傅现在可安好?诸如此类,竭尽其所有回忆“计谋”,儿时经历,如同散落无序的碎片,再也难拼接完整。

唯有在老城墙、老城门楼子、老元大都土城的嬉戏玩耍,久久映在我不泯思念的“历史胶片”中。

现在的歌儿,有唱北京立交桥的,就是没有唱老城墙的。数十年,一瞬间的事儿啊!见证几百年兴衰更迭的老城墙、老城门楼子,随着城市外延的发展进程早已消失。

儿时,家住城根儿边。“扶”着城墙:长大会走路,出来进去,“摸”着城墙侧身儿。大杂院几十口平民人家,围着大枣树,四边儿里住满了大叔、二姨儿、三伯伯。低头不见抬头见。邻里间大事小情相互照料、相互支应着。老城墙:听着、看着,都真真楚楚。

我天生“多动”症,院儿里的孩子们自然也是一伙儿的“同病相怜”。踩着略显凹凸不平的城墙,几个小子就敢向上爬,看谁能耐大。北屋二虎大几岁,自然是头儿,回回第一,后来都听他“呼风唤雨”。

城墙里有什么?蚂蚁穴、蛐蛐窝、蝈蝈洞、老鼠糗着的地儿更多。再高一点儿,二虎显了神通,麻雀窝儿都去“掏”净了几回,要说多淘有多淘。转过城外脸儿,墙根处:杂草丛丛,整个儿是昆虫世界。尽兴玩儿,趁着课余,玩到天昏地暗。

有一次,二虎“突发奇想”:几百年战争状态,围城攻城没闲着,一准儿有弓箭头“挤”进墙缝儿。于是,高高矮矮的外墙,找寻箭头成了我们的“课外活动”。

凭着二虎力大、眼尖、爬功技高一筹,还真找着几个。谁知是明末的,还是清朝年间的?反正是绿锈斑斑无法辨认。头儿大方,人手一箭,多了几个“白来”的挖洞工具。解着气儿说,看你们这些小家伙往那儿钻?

原来的元大都就是荒郊野地的坟圈子

几个小伙伴儿打小就有“郊游”资本。去哪?北土城呗!

跟老家儿扯谎:老师组织的。又是二虎带队,出了门楼子,过了北护城河。城外:除了星星点点的民宅,就是一大片空场儿。再往北边啦,就是菜地粮田。

萝卜地、黄瓜架、西红柿秧,玉米叶子青翠,小麦已近收获。杨柳成片,渠水潺潺。顶着要晒脱了皮的烈日,农民大叔可没闲着。趁着人家“老虎打盹儿”,我们钻了玉米地,“瞄”上了旁边的胡萝卜。瞅着没人瞅见,每人拔了几个就颠儿。走远了,拿出一根儿,就着渠水洗吧洗吧进嘴了。再没人了,敢摘黄瓜、西红柿。

北土城:原来的元大都,现在的遗址公园。那时,就是荒郊野地的坟圈子。我喜欢这地儿那是有吃的,有玩的,有城里见不着的虫虫鸟鸟。先有榆树钱儿,足摘足吃。毛桃子、山杏子,往往进嘴里酸倒牙。再后有小酸枣、野葡萄,吃得美不说,还要给弟弟妹妹带点儿回去。

几个伙伴儿,分成八路军一队,日本鬼子一队。二虎又是当然的八路军首长,我不情愿也得充当“龟田”大佐。结果不言而喻,八路登得高、跑得快,潜伏得深、胳膊根硬,我带的“虾兵虾将”老是被收拾喽!尽兴时,爬树掏鸟窝、摸鸟蛋。年龄小点儿的,猫着身,草坷垃里找活虫。

天刚擦黑儿,小风渐起,冥钱儿、树叶儿不时地拍打在脸上。谁要是“鬼来了,快跑!”一嗓子,能把人吓丢了魂儿。二虎招呼集合,大家赶忙收拾“战利品”,小跑似的,行走在乡间的田埂地上。二虎忘不了借着农民大叔歇息之机,随手又摘了些黄瓜、西红柿分给大伙儿填肚子。

恍惚听着“虎啸”,我的手不由自主举了起来

心里残留幼时顽皮的痕迹,我们都已长大,各奔了东西。

城墙、城楼,在一片机器的轰鸣中,渐渐淡出了老北京人的视野。公路、地铁缩短了城乡距离;住宅、楼群丰富了现代生活;粮田、菜地远离了目所能及。

半坡半水的北土城成了魅力无比的新城项链。“大元盛世”时的高头大马,忽必烈进城时的耀武扬威,文武大臣的顶礼膜拜,雕刻似真。一细想:这是现代人对旧年轮的追忆幻觉。原始、荒凉,冥钱、坟丘,毛桃、山杏,小酸枣、野葡萄;今天,已与北土城无关。

头年夏初,北二环路边儿,我偶然遇见坐在轮椅上的二虎,他大小子推着。从混浊的眼眶里似乎读出他仍霸气不减,但已言语不清。看他自信的眼神,我已感觉得到:此地就是老城根儿——他的家。我与他连说带比划,相约秋天气爽时节,“北土城”上见。一丝顽皮的坏笑,滑过二虎的已经褶皱的脸颊。他,点了点头。

收获季节。北土城,二虎发号施令的老地方,我一直在等。二虎失约没来,大侄子来了,还没说话眼泪先下来了。我安慰过了,再多说一句话儿,略显多余。转身,我独自缓缓地走在“城脊”上。一个高坡有些坡度,几棵浓郁似盖的苍松挡在我眼前。

我又听见:“举起手来,缴枪不杀!”一个迅即不及掩耳,分明是矫捷的二虎身影。恍惚听着二虎哥几十年前的得意“虎啸”,我的手不由自主举了起来。不是缴枪,更不是畏惧,仅算作对逝者最后的敬礼吧!

文/刘辉(文军)

世代围墙固新城,

元明都市续皇清。

楼上低燕迎雷响,

门下高攀诳蜻蜓。

荒芜一路半树青,

郊外两旁菜果莹。

虎哥啸处千军肃,

绿链脊立百老松。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