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河 | 在爱情的世界里，我、你、信仰，是同一个词

爱和自由一样，是黑暗中的光。不爱自由的人，注定不懂爱为何物。烛火，夜宿高原某大寺，2011年。

  

原唱，1966。主歌和副歌都经典深情，年少时常听。战士在沙场危在旦夕之时所惦念的人，应该是心中最爱。

 

 

没有人性，只有历史。爱一个人，首先是尊重一个人的历史。所有的爱本质上都是一见钟情。

  

 

大学时，海边日出。爱，就应该像海一样，广阔无垠，丰富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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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艰难的，这无可置疑。世人好将爱情比为带刺玫瑰，近似于有毒的水仙，要保持距离，美好与疼痛共存。如果你是体内有毒或伤的人，那水仙就是一味苦口良药。或许，因其特性，或表面上的不完美，我们才得以在爱情中成长，了解他人与自己。

 

如果没有对爱的虔诚与尊重，幸福与美好注定是空穴来风。爱虽然从来不是沉重的事，但从来有着艰辛之过程。在遇到那个人之前，你要在黑暗寂静的洞穴里感受到自身的存在。然后走出洞穴，迎接光明的同时迎接另一个人的到来，并一起到更为灿烂光明中去——这当然又是另一个继发的过程，生命中最不缺的就是无常与挫折。

 

步入婚姻前，我们必须足够成熟，必须耐得住寂寞——在婚姻前耐不住寂寞的人，婚后也注定耐不住寂寞。因为他们还是孩子——，必须寻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必须在职业能力、知识、性格、心理调节、人际沟通等诸方面作好准备。这需要我们承受过足够多的人生挫折，不断跌倒，又不断爬起。因为，在婚姻之后，我们已经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寻找人生目标了，生活、家庭的重负已容不得我们轻易放肆地经受尝试与失败。若我们没有作好准备就步入婚姻，等待我们的也只能是做好接受婚姻失败的准备。但现实中，很多人就是在还没足够成熟中步入婚姻的，特别是男性的成熟普遍较女性晚，也就难免让人性中的负面发酵，滋生诸如表里不一，一心多用，欺骗，冷战，出轨，离婚等问题。

 

世间女子眼中的好男人，或男人眼中的好女子，究竟是有与无，抑或只是多或少呢？这似乎是个性命攸关的问题。若然是无，结果就是无爱与无所爱，一如当年鲁迅的哀叹，不见出口，只见危险。这样一种现实，注定徒有无谓的挣扎与无奈，就像北京雾霾的天，无人可逃。若只是少呢？毕竟还存在言及缘分的空间，那我们或许还能抱有一丝寒冷中的暖意，心存相信，而面带微笑吗？可以设想，心存希望之余，我们也心生诸多烦恼。一如打扑克，多洗一次牌，结果会否好些呢？殊不知结果，也可能更坏。但不多洗一次，我们能心安吗？如何看破幻象，找到真爱呢？

 

2000年旧作，收于2001年出版的个人作品集（小说散文诗歌随笔评论合集）

 

2

没有人性，只有历史。爱一个人，首先是理解。理解一个人，首先是尊重一个人的历史。决定两个人是否适合，并非他们如何相遇，而是有幸相遇之前，他们各自的历史，让他们拥有相似的灵魂底色。相爱只是发现一个人，而非改造一个人。这个人，是你，也是自己。如果心是近的，最遥远的路也是天涯咫尺。对于内心慈悲的人而言，所有的爱本质上都是一见钟情。寂静是光，照亮彼此的心跳。

 

多年前，在一篇文中说过：“两个相似灵魂底色的人，他们在遇到之前，看似各在一方，独自在黑暗中默默挣扎孤独成长，游离在人群之外，形如孤魂野鬼，但其实他们一直在一起。在别人貌似光明的过活，相拥着春花秋月，同床异梦，他们是同呼吸共命运的。他们的心跳，灵魂的律动，是一致的。抑或说，他们就是一个人，没有彼此。因而，我们其实都在替对方过着曾经的日子。好日子其实并没有白白流淌，而滋润了彼此的心田。也正因为如此，再遇你，我内心必是充满感激。遇你如己，待你如己。”                            

 

爱可以是雪中送炭，但更是锦上添花。一个人真正的孤独是形而上的，是任何他者都无法消解的，但世俗生活的幸福，可以让人生更值得一过，让心灵的面相更丰富。当一个人不足够独立，而渴望有另一双手来扶持走路时，这种残疾的“爱情扶贫”注定会将对方掏空，最后只能一起步入婚姻的坟墓。爱并不是“没有你，我就活不了”，而是“有了你，我会活得更好”。“我本来就活得好”，这是幸福的前提。不然，空泛的你拿什么来馈赠你的爱人呢？

 

人生就像一棵树，长得多高、多大，是由于根的深度决定的，但决定人生规模与格局的根是看不见的。所历经的挫折，心灵的磨难，无人可诉的寂寞，只有自己独自承受、默默等待。或许这一切，连最爱的那个人也不得而知，这是迎接幸福之前所必须准备的“礼物”。没有经过疼痛的幸福是浅薄的，一个人被重用之前是最好的学习和提升自己的时期，对于婚姻，道理也一样。如何在踏入婚姻之前将人生之根深扎呢？这是每个想拥有幸福婚姻的人们所必须途经的路程。

年轻时，某城市某地某块石头上，写着四个字。

 

3

现实中，很多人只是爱上爱情。爱上爱情，与爱上异性，往往是两回事——前者往往耽于幻想，后者需要理性——，因而注定了悲欢。能合而为一者，即幸福者，如此稀罕。

 

曾言，只有遇上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时，或言，只有遇到对的人，我们才可能遇上爱情。婚姻才是真正的爱情，唯承担起彼此的生命，才算爱得彻底。这已然预设了更大的责任与力量，因而需要更为健全的人格与智慧，爱一个人其实是很好的成长方式。何谓命中注定呢？何谓对呢？这是上天赋予的，还是自己臆想的呢？有日，当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你是如何得知她就是能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个人呢？

 

婚姻是需要用心经营的事业。幸福的秘密或许就是，一开始你们只是相遇了，有过交流，感觉还好，没有重大原则对垒，相同价值观之上的某些差异可以彼此尊重。然后，共同成长，相互扶持，渐发觉彼此真的已死心塌地认定了对方，最终成全了“命中注定”这样一种传奇。

 

对的人，教我们懂得爱情，不断成长，但并不一定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个人。他或她有可能日后成为别人的爱人，这便是爱情或命运的残酷面。

 

爱情不是寻找共同点，而是学会尊重不同点。类似这样的话很是当红，还长盛不衰。但此类漂浮无根的言语，毫无意义，不堪一击。这种当红论调，和国人固有或特色的二元对立思维方式如出一辙。若没基本价值观一致，何来同一类人，不同点相互尊重是奠基于相同点的大地之上的。不然，所谓爱情就如离开大地母亲的巨人安泰，或离开泥土的树，最终夭折。

 

《神义论》上编中心内容是对一切世界中最好可能的世界的命题的论证，并在此论证基础上辩明上帝之慈善和正义。 

4

或许这空荡时代，已不知“十年生死两茫茫”与“患难与共”究竟何意。上次和他人争论一首歌的译名，《患难与共》还是《感同身受》呢？这两个词有如孪生影子一样彼此交融，无法感同身受，又如何患难与共呢？年轻人很轻易将男女朋友挂口中，有人在耳畔说谁谁已是前任了，换朋友比换衣服要勤。他们说心里喜欢就是爱情了，突然不喜欢了，就不是了。

 

如果存在历经千古而万劫不死的爱情，那可以明确的是，她已经在我们眼前的美好时代以高铁之速度嬗变为泛而无味的字眼。不曾知，喜欢大多源于无明，如耽于幻想或虚妄，因而悲哀遍野。有多少人拥有对爱情的判断力呢？若非拥有一颗朴素与善良的心灵。菩萨低眉垂泪。记得多年前，在广州听到电台的一个听众来电。一名女子，曾深爱过一个人，自述在男友车祸去世后，七年了，仍无法爱上他人，言语中声泪俱下，后至凝噎失声，节目被迫一度中断。心里特别的难受，唯有心里无声祝福。但至少朴素而善良的她曾经是幸福的，因为遇上一个人，并且爱得深切。

 

某国真实故事，一位因为理性言论曾经坐牢的写作者，走进牢房的最后瞬间，他趁警员不留意，弯下腰采摘了一朵路边野菊给来看望他的女友。她脸上充满欢喜，故意埋怨他怎么送她那么难看的花。他说，我只有十秒啊。那朵野菊花，最后被她夹在珍爱的日记里，一起静待他的出牢归来。宛如爱情信物，与她相伴多年，最终陪伴她成为他的新娘。她很美好，不乏高富帅等追求者，但对于注重精神的人而言，物质的丰盛与否有如过眼烟云。这是两个极为稀罕的爱情故事，爱情已死之国度，或许拿着放大镜还是显微镜都不容易看到。

 

女人（男人）是多余的，除了命中注定的那一位。当然，这是爱情或婚姻层面而言的，朋友是另外一回事。喜欢可以很多，唯一的方叫爱。你不懂，我宁愿不要，你若懂得，就是我们。我们往往“爱”得太浅，一心多用，因而往往终其一生，除了收获过可此可彼的“喜欢”，很多人都没能领会过何谓爱——其实，深切爱一个人，就是爱全部异性。因为在她（他）身上，呈现了所有女人（男人）的面相。深爱就是打开一个人的全部自由，不管哪一面，我都理解（历史、来历）并且爱惜——。或许这是此快餐时代的普遍征候，充满诱惑，貌似选择很多，却往往落到“掉了西瓜，捡了芝麻”的猴子境界。只有“深切”的才可能是爱，但爱得深切是需要能力的，我们培养了足够的爱的能力了吗？

 

或许，关键不是爱情或婚姻本身出了问题，而是你是如何对待。如何看待爱情，与如何看待世界及自己，是一回事。完美的人性，是不存在的，爱情亦然。西方哲学家莱布尼茨论证过现存世界是一切可能的世界中最好的，而受到诸多学理上的攻击。我想，这或许不是事实判断，而是价值判断，这判断与其说是哲学意义的，毋宁说是心理学意义的。尝试着爱这个尽管残缺的世界，这便是命运的诺亚方舟。在这个变动不居的人世间，重要的不是什么，而是你相信什么。对于爱情，亦然如此。

 

爱，首先是（抑或开始于）一种缘分，然后，就是坚持与信仰的事。遇你如遇己，寻找自己，与寻找信仰，是一回事。或言，在爱情的世界里，我、你、信仰，是同一个词。（写于2006年，原题《如何深切地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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