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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小说不可能讲好两个故事”——《失控的布局》成书手记

 冬天惠铃 2018-01-11
图片发自简书App



《失控的布局》一书,初稿写了40多万字,成书之后,却只剩下了10多万字——删去的内容,接近30万字之多。

所以,几乎每一个听说了这件事的朋友,都在惊讶中带着一点儿好奇:那些被删去的内容,究竟讲了些什么?为什么要删?是少儿不宜呢,还是有政治敏感?

我回答说,删去的,既不是少儿不宜,也不牵涉政治敏感。我删去的,是一个跟本书的主题有关的,另外一个故事。

其实,这部小说的起源,是我的一个假想:如果一个黑道上的老大被谋杀了,那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这个设想吸引我的地方在于,一个黑道大哥被杀人,人们通常会认为是仇杀,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但是,假如真相不仅仅如此呢?

于是,我坐在电脑前,化身为一个侦探,开始思索,到底,是谁杀了这位黑道大哥?又是为什么杀他?以及,怎样杀的他?

是的,和每一位读者一样,在我开始写作这个故事时,也不知道谁会是凶手,我只是开始想象死者的故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如何走上黑道的,又是如何成为黑道大哥的,成为黑道大哥之后,又做了些什么?他的靠山是谁?他的仇人们都有谁?他被杀的直接原因是什么?……等等等等。

我一边想,一边写,当一部“黑道大哥是如何炼成的 ”完成之后,凶手是人选,也被我敲定了。于是,又开始想象另外一个问题,警方是如何把凶手找出来的?

这部分,比上面那部分要更难一些。难就难在如何不让读者过早地猜出凶手的身份,而且,要做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时,我发现,之前选择的那个凶手,既容易被猜出来,动机的说服力又不是很强。我必须重头再来,在已经出场的人物中,重新找一个凶手。他不但有足够的机会和能力杀掉死者,而且,还必须有一个不得不杀人的理由:也就是说,他和死者必须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他杀人,是为了自保,而不仅仅是出于仇恨和利益。

最终,我找到了这个人,并且解决了“警方是如何把凶手找出来的”这个任务。

到此,我的这部小说便大功告成了。

所以,你们可能已经意识到了,我的这部小说是由两个故事组成了,“黑道大哥是如何炼成”+“警方是如何把凶手找出来的”。但也是因此,我的小说也达到了一个令读者生畏的篇幅:40多万字。

就连我本人,也觉得这样的篇幅是在是太大了,而且,因为这部作品是网络上边写边发,有时候,不得不在思路不畅的情况下将一些不重要的情节拉长,或者加一些支线故事,来应付日常的更新。更别提由于快速的写作所带来的各种漏洞和不完善之处了。所以,40多万字的初稿完成之后,我稍作休息,便开始了对小说的修改。

这一次修改,有三个目的:删除不必要的情节;修改小说中的漏洞;优化文字。

这一次修改之后,文字被精简到了30多万字。我自认为比较满意了,便签给了简书。之后,简书签给了出版社。

然而,出版社在审稿之后却反馈回来一个让我懊恼的意见:篇幅太长,建议删改一下。

那时候,我觉得经过我的第一次修改,小说的故事情节已经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平衡状态,再删改的话,便会对小说的故事和主题产生大的影响,所以,对此跟毛晓秋编辑做了一番争论之后,开始着手修改,这次修改,删去了一些细节;将一部分通过对话来讲述的故事,改为叙述,也因此减少了一些字数。最终,相比上一稿又少了四五万字的样子。我自觉还满意,便交了上去。

但总字数仍然有30万字左右,所以,编辑的意见还是在改一改。这次,我对毛晓秋编辑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由他们出一个具体的删改意见。因为作为作者,往往看自己的作品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满眼都是优点,块块都是心头肉啊!实在是看不出哪些内容没用,或者是可有可无。

不多久,具体的删改意见便发到了我的手上。我看了一下,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便按照删改意见,一条一条地进行修改,这一次修改完,字数减少到了20多万字,除了再次删除了一些故事情节外,也花了很大的力气来对文字进行精简。比如,能用一句话说清楚的事,绝对不用两句话;能用一个成语来表达的意思,绝对不用一个整句来表达;还有,对话中的一些无意义的口语等等,一概删除。

修改后的稿子交上去,等了一段时间,就在我以为应该是通过了之时,却反馈回来一条新的意见:能不能再删一删,改到十多万字。这样,书不会太厚,价格也不会太高,读者既容易购买,也能在短时间内看完。

在收到这份意见的第一时刻,我懵了一阵,然后,我想了想,却又觉得无比释然。因为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明白编辑想要什么,而我又该怎么做了。

在上面的文字中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失控的布局》这部小说,其实是由两个故事组成的,一个是“黑道大哥是如何炼成的”,一个是“警方是如何把凶手找出来的”。它们既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又承载着我对于人生命运的理解和看法。但是,它们是很难容纳在10多万字的篇幅里的。10多万字,能讲好一个故事就不错了。所以,如果要满足编辑的要求,我需要去掉一个故事,而我写的是推理小说,因此,二选一的话,我只能去掉那个“黑道大哥是如何炼成的”故事。

就是这么简单。

操作起来也很容易,因为经过这么多次反复的修改,我对于这整个故事已经了然于胸了,对于其中的人物,也如同是自己身边的朋友那般熟悉。我要的做,就是将之前写好的小说,分解成一个一个的单元,然后将它们重新组合,塞到一个只够容纳十多万字的框架中。用个比喻来说,有点像是用乐高积木搭一个什么东西,材料都是现成的,蓝图也早已描绘好了,需要解决的,都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的技术问题而已。

于是,我只花了不长的时间,便将面目一新的稿子交了上去。然后,书稿开始进入正式的编校流程。在这个过程中,我又做了一遍校改的工作,修修补补的,无非是让书稿的细节更完美些。

说起来,我其实满喜欢这个版本的,故事很紧凑,文字也达到了我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状态:简洁、清楚。因为我在当初删减的时候,给自己立了一条规矩:“每十个字,删一个字”,这样,30万字就可以在对情节不做改变的情况下删去3万字。然而,我也有一些遗憾,第一个,是我最初在写这部小说时想表达的一些东西,没有了,或者说,被大大地削弱了,因而有欠厚重。

我为什么钟情于推理小说?一方面,是这类小说中层层推进的故事逻辑吸引着我:另一方面,是因为推理小说的主题一定与犯罪和死亡有关,而只有遭遇犯罪与死亡时,人的本性才能得到最为淋漓尽致的体现。而文学要表现,不正是人性吗?可是偏偏的,太多的推理小说将力气用在了华而不实的谜题上,耸人听闻的案件上,然后,将这些诉诸于一个荒唐可笑的动机。我不愿意写这样的推理小说,推理小说对我来说只是形式,我的目光在别处。所以,我虽然满喜欢自己最终完成的这个版本,但是,心中的遗憾却久久挥之不去。

直到小说已经印出来之后,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读到了苏童的一篇创作谈,他在文章里讲了一句话:“一篇小说不可能讲好两个故事”。

什么是“当头棒喝”?这就是“当头棒喝”!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部小说所带给我的遗憾,不是别人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而且,我自以为的遗憾,其实未必是真的遗憾,它也许只是我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幻的破灭,又或许,是我在写作上眼高手低的一个体现。这再一次证明了我不是一个有写作天赋的人。目前我所成就的一切,“唯手熟耳”,所以,我需要继续努力。

第二个,是人物塑造上的一个遗憾。这个遗憾,可以说这几次修改的必然结果。事实上,在小说最初的形态中,那个被谋杀的黑道大哥,是绝对的主角。虽然在开篇的第一页,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但在全书中,他的身影可谓无处不在,没有任何一个角色,能取代他的地位。然而,当小说最终去掉了他的人生故事之后,他便无法再承担主角的责任了。于是,小说变成了一场群戏,没有真正故事意义上的主角了。与此同时,负责案件侦破的刑警韩飞和沈刚,由于贯穿了小说的始终,因此,成为了形式上的主角。但问题在于,这两个人物,是之前小说中刻画得最薄弱的形象,因为在我最初的设想中,他们的作用是穿针引线,将所有的情节联系起来而已。

而由于小说的结构和内容所限,我又无法给他们加戏。

怎么办呢?我冥思苦想之时,偶然间看到了一段中科院的物理学家陈涌海博士弹着吉他唱《将进酒》的视频。看过之后,灵机一动,将这个场景用在刑警韩飞的身上,毕竟,一个会弹吉他的刑警,这多少就有些特点了。之后,我又细细想了想,觉得不够,便将吉他换成了小巧的尤克里里。比起一个抱着吉他的警察,一个身材魁梧,却抱着玩具般的尤克里里的刑警,是不是在出人意料之外,还有一点儿反差萌呢?

当时对这个设定很满意,便写进了我的小说里。但后来,每当会想起这个桥段,却总觉得不妥,不妥在哪里呢?在于太过于刻意。我希望自己小说中的一切情节,都能够像江河水一样,是自然流淌的,所有事件的发生,都是水到渠成的结果。而这个,太刻意,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而且,更让我难以心安的是,我居然让韩飞用尤克里里伴奏许巍的《执着》。当然,这不是不可以,而是不合适。尤克里里是一种轻快的乐器,它适合那种轻巧欢快的歌曲,但《执着》是一首什么样风格的歌呢?许巍又是个什么风格呢?完全不搭嘛!行家看了,一定会说,这个作者一定不懂音乐。

不是说不可以不懂,而是:既然不懂,又干嘛装懂。所以,这个桥段,让我觉得自己孟浪。

或许,我应该给自己补几节音乐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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