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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省海安中学高一（8）班 赵睿  爸妈那时参加工作没几年，每天清晨都要摸黑去学校看着学生上早读课。每天早晨我迷迷糊糊地睁眼，耳边传来的就是爷爷做早饭时锅铲碰撞的声音。 因为我，已经正式退休四年的爷爷又重新上岗，开始了他长达九年的“退休返聘”生活。每周日，他从下原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赶到如城，接替爸妈，开始打点我一周的吃穿用度；每周五，他又提着他的小布包回到乡下，和奶奶过周末。 还依稀记得，邻居奶奶打趣道：“你爷爷这哪是退休啊！这可没个头喽！” 怎么没头？时间一晃，就是九年。晃呀晃的，是爷爷接送我上学的自行车；晃呀晃的，是他给我扎得不怎么好看的羊角辫。 每天，爷爷摇摇晃晃地骑着车接送我上学的时候，我总会偷偷翻出书包里的小人书，在后座上读起来。每次，他的后背都好像长了眼睛，总会腾出一只手伸到背后拍我一下： “别看了。” 我仍钻在书里，阳光射在书页上白得有些刺眼。我并不理他。 “别看了。” 他又拍了我一下。 “哦。”我极不情愿地哼一声，仍然低头看书。 他见我不听，会执着地勾着手拍我。车子也愈加摇晃起来。 我总在这个时候变得极不耐烦又极不讲理：“别拍了！” 他不再拍我，叹了口气说：“害眼睛，到学校再看好不好？” 又或者是在一个妈妈早早离开家去上班的早晨，小小的我顶着一头乱发跑到爷爷跟前：“爷爷，扎头发。” 于是，爷爷笨拙地用他握惯镰刀、满是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头发，以最柔最慢的速度一圈一圈地绕住发绳，最后轻轻一收，摸摸我的脑袋：“好了。” 要大半辈子捏着粉笔教书、一辈子都扛扁担做重活的爷爷，把一个小女孩的辫子扎得漂亮，显然是个奢望，所以每当我兴冲冲地跑到镜子前一照，看到的常常是一高一低极不对称的一对羊角辫，我近乎蛮横地把一切过错都推到爷爷身上：“人家小朋友的辫子都那么好看，为什么你不行？” 一句“为什么你不行”把爷爷堵得默不作声，他只好笑笑笑，不去辩解什么。 后来我读了高中，爷爷第二次“退休”。这次“退休”后的第二年，他学会了用微信。他学了多长时间，学得多么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我曾经看到他用大拇指点了几十下“发送”都没发出去——过于灵敏的智能屏幕就这样拒绝识别他满是老茧的指尖。 就算他学会了微信，他也从不主动和我说话，但他会在我给他发信息不出一分钟内就回复我，好像他做什么事都时刻留心着手机。 他会用他十几年前教书时的口吻说：“考试没什么好紧张，当作业做就行。” 他会说：“让爸爸多弄点鱼给你吃，吃鱼聪明！” 我总回：“好。”“好好。”“晓得啦。” 一次他问我要不要回老家吃粽子，我说在准备考试。隔着屏幕，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失落，他好像若无其事地说：“好。学习重要，但也别太累，学完早点睡。” 我发了一个笑脸过去。可是我知道，我不是真的想笑。我的喜怒哀乐牵挂着他苍老的心，他因我“二次上岗”，又“二次退休”，而我却连最基本的陪伴都无法给他。 （本文刊载于《七彩语文（中学）》2017年12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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