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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45周年》剧照 尊敬的编辑：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公公婆婆，我的公公两个月前因病去世，从后辈们讲述的那些点点滴滴生活的琐碎里，我被他们之前如此深厚的感情所打动，于是便有了这个故事，在征得丈夫的同意之后，冒昧发去，还请原谅我稚嫩的笔触。 本想发一张公公婆婆的合影，但是考虑到婆婆还被我们瞒在鼓里，并不知道公公去世，所以犹豫了再三，还是没发。那张照片里，孩子们给公公想单独留影，婆婆就悄悄地躲在院子里的树下，望着镜头，一脸的期待。 我写这么多，只是觉得对于他们的情感而言，这样的一篇文章实在不能描摩其万一。他们一起生活了七十年，但真的没有吵过一次架。 现将小文附后，请批评指点。 >>>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1086个作品 作者：莲 笙 ✤ 我公公去世快两个月了。其实我很早就想把他和婆婆的故事写出来，但是直到今天，在征得了丈夫的同意之后，才截取了其中的一些片段写在这里。 婆婆的父亲原是当地的首富之家，她和姐姐小的时候也是被捧在手心里，是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可是好景不长，四岁的时候，当地的土匪把家中的金银细软洗劫一空，一家数十口人悉数被杀。她因和姐姐睡在最里面，幸免于难，可是姐姐的手上还是中了一枪，留下了永久的残疾。 婆婆和姐姐成了孤女，被接到叔父的家中抚养，后来她才从婶婶恶毒的怨骂中得知，原来那一场浩劫，幕后的黑手是叔父。他觊觎父亲的财富，便勾结了土匪，可他没想到土匪非但杀了哥哥全家，劫走的金银一分钱也没有分给他。此事他不敢声张，又要抚养两个侄女，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他对婆婆和姐姐的态度，分外恶毒。 婆婆说：有时候想想，在她19岁之前的命，全都不是她自己的，都是别人给的。只有嫁给公公，她才是真正地活着。 婆婆嫁给公公的那一年只有19岁。公公比她还小两岁，才17。 嫁过去的时候，婆婆就知道，婶婶给她找的这家人穷得叮当响。公公也是父母双亡，还有一个才七八岁的弟弟跟着他，她一嫁过去，就成了嫂子，成了“娘”。 可是婆婆心里还是很高兴，因为她终于可以从叔叔婶婶家里出来，终于不再是他们的奴仆和打骂的对象了。红盖头掀开的时候，婆婆看到那个高大腼腆的斯文少年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也忍不住一笑，一颗心安安稳稳地落了地。在那一刻，她甚至在心里暗暗感谢婶婶，给她找了一户好人家。 公公是个教书先生，在离家很远的学校教书，有时候十几天才能回来一次，家里的那些活根本指望不上他。婆婆白天到地里干活，晚上还得纺棉花、推磨盘，几乎每天晚上都熬到凌晨，才能赶紧躺下歇一会儿。婆婆的眼睛总是流泪，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熬得太狠了。 可即使是这样，婆婆还是把她的小叔子供成了大学生。那时候的大学生真的是凤毛麟角呀。尤其是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许多人只想着如何填饱肚子，许多父母都不会供孩子上学，更别说仅仅是嫂子这样的身份了。小叔子上了大学后，生活费是每个月10元，可是公公的工资少得可怜，除去一家人必备的吃穿用度，就连10元钱也拿不出来了。每个月要到交学费的时候，婆婆就只能挨家挨户地去借钱，三分五分的凑齐再跑到邮局托人给汇走。 10元钱的学费，她要借遍整个村子才能勉强凑齐。 公公和婆婆感情甚笃，一共生育了八个孩子，五男三女，再加上从几岁就开始跟着他们一起生活的小叔子，他们等于一共抚养了九个孩子。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七十年，从来没有吵过一句嘴。公公对婆婆的爱，不仅仅是出于对她拉扯一大家子却无怨无悔的敬重，更有怜惜和宠爱。 身高一米八的公公在身高一米五的娇小婆婆面前，总是先退步的那一个。因为他的这些宠爱，让婆婆在子女面前非常有威信。 有一年的春节，婆婆看着家里那些亲戚送来的小点心们，就一包包把那些点心包起来，说：“这个给老三拿去，这个让胖孩儿（老公小名）拿走。” 那是些制作粗糙味道也并不怎么鲜美的点心，但是她也舍不得吃，反而只想着自己的孩子们。公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在一边忙碌，忍不住说了一句：“孩子们都不喜欢吃这些了，别忙活了。” 婆婆一边用报纸把那些点心包好，一边扭着头对公公说：“可是我想让他们拿呀。” 现在想想，那时的婆婆是近似于撒娇了。公公笑了笑，说：“好好好，你想干啥就干啥吧。” 这一幕真的是让当时在场的小辈们都羡慕不已，笑着对他们说：“姥姥，姥爷，你们这简直是洒狗粮呀。” 其实公公婆婆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什么“我爱你”之类的话，可是公公却实实在在地宠爱了婆婆一生，而婆婆，也默默无声地爱了丈夫一辈子。 去年的8月份，公公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我和老公回家去看他，那时他瘦的厉害，不停地咳嗽，而一向爱说爱笑的婆婆也沉默了许多。老公买了一些西瓜回去，但是因为怕公公吃了再受寒凉，所以没让他吃。 过了一会儿，婆婆看我们去一边收拾东西了，趁我们不注意，便悄悄地切下一块薄薄的瓜，又仔细地把上面的瓜子剔干净，塞到公公手里说：“你尝尝吧，儿子买的瓜可甜了。” 老公看到了，想说什么，可看到公公一脸的笑，便又装作没看见，可是一转过头，他的眼睛却红了。 2017年的10月份，婆婆在家中不慎摔倒骨折住院，而几乎就在同时，公公也病重住了院。婆婆做手术那天，公公执意去了医院，握着她的手说：“没事，别怕，睡一觉出来就好了。” 公公在医院住了一周，那时的他心衰已经很严重了。大夫对我们说：“还是出院吧，回家静养吧。”我们当时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是公公却很高兴，因为他只是简单的以为：他出了院，就可以和孩子们一起去医院看望婆婆了，他还想等着婆婆出院两人一起回家呢。 公公出院的那天，专门去病房里看望了婆婆。那时候婆婆才换了股骨头，躺在床上不能动。公公走到她旁边，给她掖掖被角，俯下身子问她：“疼不疼呀？” 他那时的语气，满是心疼和怜爱。婆婆笑了笑，说：“一点都不疼”。 哪有不疼的？她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已经衰老退化，这场手术对她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可是因为怕他担心，她还是撒谎骗了他。 那是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出院后的公公病情迅速恶化，最后的那几天，他咳嗽都会咳出血，就连筷子都拿不动了。当我们给他喂饭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含糊不清地说：“老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公公去世时，我们并没有把这个噩耗告诉婆婆，因为那时的她还躺在病床上。她和公公感情一向深厚，如果得知他已先她而去，一定会悲痛欲绝影响她的康复的。可是许是心灵相通吧，公公出殡的那天，一向温和乐观的婆婆突然发了脾气，当孙女把她最喜欢吃的小零食拿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竟然把那些东西往旁边一推：“我不吃，拿走！” 婆婆出院后，被几个姐姐接回家住。我们都统一了口径，公公去世的消息依旧瞒着她，只对她说公公住在二哥家里，一时回不来。她有时候听了会笑笑，却不说一句话，有时候也会问三姐说：“你爹咋还不来看我呢？他咋还不来呢？” 我们不知道这个谎言要瞒到什么时候。但我想，这也许也是公公的遗愿。 我不在了，但是你要好好的。 公公去世之后，他的那处院子便沉寂了。院子很大，靠南的地方被公公婆婆辟出了一块菜地，经年累月种着应季的蔬菜，如今大概也都荒了。婆婆以前曾说：“等我死了，就把我埋到这院子里吧，我还守着你们，哪也不去。” 可我们都想，如果真的到了她寿终正寝的那天，我们告诉她实情后，她也一定会说：“你爹在哪，我就在哪。” 这是一场明目张胆却又催人泪下的欺骗，我有时候会问老公：“啥时候告诉咱娘实情呀。”他总是沉默一会儿说：“能瞒多久是多久吧，老两口感情那么好，怕告诉她她受不了打击。” 但我总觉得，以婆婆的聪慧，她一定什么都心里明白，只是装作不知道，怕伤了孩子们的一片好心。前段时间老公回家，给她照了一张照片，她正正地坐在那里，一点笑容也没有。我看到那张照片，突然哭了。 既然你们希望我好好的，那我就好好的吧。 老头子，我假装你还在，假装你还陪着我。可我真的笑不出来了…… 责编：马百万 本文版权归属有故事的人，转载请与后台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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