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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猖狂,猖狂有理

 北斗书斋 2018-01-14

▲ 李世光《竹林七贤图》


酒狂 - 熊云韵 来自七弦古琴网 03:06


身负经纶济世才,时乎多故最堪哀。覃思远害无他计,酣饮端为免祸谋。这首诗是宋朝徐均所写,写的是魏晋时期最为著名的“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


阮籍,在中国的历史上享负盛名,才华横溢,生性豁达,在文学、音律、玄学等方面均有很大的建树。回顾整个华夏的历史,不难发现一个很特别的现象——越有才华者,人生的境遇越是坎坷。孔子如此,屈原如此,曹植如此,李白如此,苏轼如此,曹雪芹如此,陶渊明如此,当然还有阮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才华高的人,境界高的人,往往与周围的人形成强烈的反差,世人都是普通的,哪怕是掌握着国家最高权力的人,而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这样的人,不免会遭到周围的人的排挤和打压,因为鸡群中不允许鹤的存在。


▲ 韩残沙《竹林七贤图》


顺境使人懈怠,逆境使人奋进。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如果一个人一直处于顺境之中,一直平稳没有波折,那么他也很难成为一位很特别的人,没有丰富的经历,也难成大的气候,所以说天才的路往往十分艰辛。


阮籍出生于官宦人家,父亲阮瑀,建安七子之一,阮籍在才华上继承了他父亲,然而也仅仅是才华上,因为他三岁的时候,父亲阮瑀便去世了,留给阮籍的,只是一个名号,幼年丧父,对一个人影响是很大的,物质方面不必说,肯定艰辛,毕竟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了,在精神方面的影响也是巨大的,缺少父亲的关爱,一路成长,性格等方面会有很大的影响。阮籍他很聪明,加上好学,所以知识很渊博,少年时代研习儒家经典,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因为丧父等原因,他的性格比较孤僻,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会饮酒赋诗滔滔不绝,遇到其他的人,不管对方的地位如何,他始终不发一言。


熟悉三国历史的朋友知道,东汉末年,群雄并起,以曹操、孙权、刘备为代表的三大势力分割了天下,而后曹氏家族开始走下坡路,以司马氏为代表的势力开始崛起,他们争夺权力,无所不用其极,那一段时期政治是比较黑暗的,和曹操在世的时候不同,他们只需要趋炎附势的人,对于有才华而不听命的人的打击是很严重。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说的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在这种情形下,很多有才华的人开始遁世,选择退隐山林,在山林之中,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饮酒高歌,弹琴论道。竹林七贤就是这样的一个群体,每个人都身负才华,但都与统治者的志向不符,他们只能在自己的小圈子中,自娱自乐。


▲ 聂秀公《竹林七贤图》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这是阮籍的咏怀诗之一,他的咏怀诗奠定了他在中国诗歌和文化的地位,刘勰在《文心雕龙》中称赞阮籍的诗“阮旨遥深。”深,深不可测。这和阮籍处的环境有关,诗以言志,什么样的人写出的就是什么样的诗,李白的豪放、杜甫的严谨、白居易的朴实、王维的佛性都是与他们的生活以及志向有关的。同一时期的竹林七贤中,嵇康和阮籍是最为有名的,但他们选择的道路确实完全不同,同样是有才华,嵇康是绝不屈服,容不得有半点的瑕疵,他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从他和山涛的绝交书中就能看出,凡是违背他心愿的,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阮籍不太一样,在阮籍眼中,首先是生存,然后是志向。


阮籍是一个玩太极的高手,他懂得阴阳之理,人不能太锋芒,太锋芒容易折断,但又不能太愚钝,太愚钝则会湮没在人群中,说句通俗的话,阮籍的一生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嵇康的直,嵇康的傲,让他不容于司马家族,所以引来杀身之祸,而同样是才华冠绝天下的阮籍,选择的道路和嵇康完全不同,他没有完全拒绝当权者,他也当着各种官职,但如果你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这是在糊弄,在给自己找一个“挡箭牌”。正始八年,他在曹氏家族当任了尚书郎,然后又当任参军,接着他又在司马家族当任从事中郎,最后在步兵校尉的位置上当任了很久,因此也被人称着为“阮步兵”。


虽然阮籍一直在山林和官场之间徘徊,但他的志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他的内心是想着治国平天下的,不过这个志向无论是曹氏家族还是司马家族都是不会给他机会的,他们要的只是阮籍的影响力,影响清流派的人归顺他们,是具有浓重的政治色彩的,不像是真正的明君那样真的是求贤若渴,从嵇康被杀也能很好的看出这一点。从阮籍在官场的表现,我们不难看出,他从来就没有给当权者做出过什么“贡献”,更像是一个“胡闹”的孩子,整日癫狂不务正业,对仕途毫不关心,不是饮酒大醉,就是弹琴长啸,根本没有将心思放在官场上。


▲ 王珂《竹林七贤图》


对于阮籍的这种行为,当权者也无可奈何,因为阮籍不同于嵇康,嵇康是是从来不肯低头的,哪怕是表面上的。阮籍他当着当权者的给与的官职,算是一个体系的,但从来没有为他们效力,而是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你要我屈服,那好,我就屈服,给你当官好了,只是我按照着自己的方式来当这个官,只是维持不出差错而已,不会真心为你效力的。这就是阮籍的高明之处,让当权者没有办法处理他,只能听之任之,任其胡乱而为。司马氏家族甚至还想通过联姻的方式来让阮籍效力,结果阮籍故意大醉几十天,结果此事不了了之。


也许会有人说阮籍不纯粹,不像嵇康那样,哪怕引颈就戮也不退让一步,对此我只能说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想法,阮籍的想法是生存第一,而后再言其他,他也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的。有时候隐忍也是一种生存方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周文王不也屈服了?汉高祖不也屈服了?只要能成大事,暂时的隐忍有算得了什么呢!然而阮籍一直没有等到适合他成大事的条件,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一点他就不如姜太公那样幸运了。


王西京《竹林七贤图》


既然毕生所愿再也无法实现,那么不如大醉于人生,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从少年时代的儒家进取之心慢慢变为道家的无为之路,他是在官场,却无为之极,没有半点的建树,只是麻痹自己而已。


在政治仕途上,阮籍是走到头了,他的这种非暴力不合作行为,当权者虽然没有办法治他,可也不会让他有任何的上升空间了,不过这正是阮籍想要的。没有了错综复杂的政治束缚,阮籍的其他才华得到的发挥,虽然这并不是他的初衷。在文学这块,他的咏怀诗已经成为时代的风向标,甚至成为中华历史上的一座丰碑。他的音乐才华得到的展现,他创作的《酒狂》成为千古名曲,一直流传到了现在,还会继续流传下去。他倡导的玄学更是影响深远,两晋时代,人们纷纷效仿他的行为,解读和扩展他的玄学理论。这可能是他远远没有料到的。


阮籍猖狂,这是世人对他的印象,在这猖狂的表面下,有多少的无奈,又有几人能懂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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