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共2571字,阅读大约需要4分钟。 作 者 马学敏 外国语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 研二的时候,我去巴厘岛交换。立白送我到了岛上,然后顺便在一个没有人的悬崖边求了婚。
那一天阳光很好,恰恰在海上投出了一个桃心形状。耳边潮声温柔,我看着眼前这个十多年的老朋友,说:“我愿意。” 像所有女生一样,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幻想过穿上白纱走过红毯的场景,连婚纱的细节、鲜花和拱门的模样都想象得无比具体——只是一直没有新郎的部分。有时我望着身边的立白,仍会感到一丝不可思议。眼前这个戴着眼镜、专心对着电脑屏幕敲代码的男孩,真的就是将要在红毯那头等我的人吗?命运的有趣之处就在于此,它经常在我们想象的轮廓中,填充上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身影。
立白第一次见到我,是我在小学主持六一晚会的时候。当时他想,这个女生真高啊。而我第一次见他是初中开学当天,别人指着他的背影告诉我说,这就是立白。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头真平啊,能放好几本书吧? 后来我们就开始了闹腾腾的中学时代。我那时候剪短发、当班长,是一个凶巴巴的小女生,课余时间里总是被以立白为首的一群男生“欺负”。高中不幸又跟他同班,继续打架。直到现在,每次参加初中或者高中的同学聚会时,大家都能说出一两件我俩掐架的糗事。谁会想到呢?这个曾经天天嫌我笨、带头欺负我、还拉我一起看美女的小平头,最后竟然成为了那个与我共度一生的人。
时间真奇妙呀,不是吗?你永远也不会想到,说过的哪一句话、遇见的哪一个人,会成为一生的缘分。
七年前,我们由好友变成恋人,契机是深夜里在北京街头的一场暴走。
那年的九月末,我穿着白裙子去二体参加新生舞会。现场气氛热烈而欢快,而从未经历过这种场合的我,怯懦地缩在一旁,任凭眼前的音乐灯光和欢笑组成一个辉煌而缺氧的世界。在时间变得异常难熬时,立白打来了电话:“有点饿,陪我去吃夜宵吧。”
精致的热闹是别人的,而老友和夜宵才是我最愿意狂奔而去的方向。像是得救了一样,我从陆离的光线中逃逸出来,换上布鞋,长舒一口气,跑去食街吃了一大碗桂林米粉。刚入夜的食街挤满了和我们一样来满足口腹之欲的人,有一番世俗的喧阗热闹,很下饭。
于是我们毫无节制地吃了很多。
“太撑了,得散散步!”
这是一场勇敢而莽撞的冒险。在没有手机导航的年代,两个大一新生聊着天马行空的话题,在陌生的北京漫无目的地乱走。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学校的路了。只穿着一件裙子的我在清冷的秋夜里瑟瑟发抖,他突然脱下自己的外套,仔细地为我披上。
就这样,我们在北京街头暴走了一夜,一路走一路聊,从初识到如今,从童年打过的架到未来的人生理想。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北京凌晨的马路是个什么光景。醉酒的行人、熟睡的流浪者、轰隆隆的清洁车……深夜的北京失去了大城市的庄严,和任何一个聚落一样,冷眼观望所有挣扎与痛苦,也温柔收容一切脆弱与迷茫。
于这座城市而言,我们只是渺小平常的众生。但不知是否因着身边有人陪伴的缘故,我竟觉得第一次远离家乡也没那么可怕。至少在这样一个迷了路的深夜,我还可以毫不畏惧地在陌生的马路上大摇大摆。 影子在路灯下一截截变短,又一截截拉长。最后,天河西沉,晨星高悬,新的一天到来了。
地铁站终于开门,我们买了票进去上厕所。在准备打道回府时,立白突发奇想:
“票都买了,要不去天安门看看?”
于是我们又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去天安门。到达后还没来得及感叹,我就在广场的长椅上睡着了。早晨很冷,他再次把外套给我盖上,守着我打哈欠。这样又冷又困还到处乱跑的下场,就是他在回学校的路上发起了高烧。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他的身份,从“好朋友”变成了“男朋友”。
之后的七年,我们的相处像所有情侣一样平淡普通:会一起吃饭自习,也会攒钱去旅行,背着包睡在机场、火车站甚至车厢的过道。立白真的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我们之间只有一年又一年的陪伴。而那些陪伴慢慢沉淀叠加,却化作了一种“浪漫”的寻常。这种寻常意味着,在千万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给你理想中的生活。 寻常中也会有一些突然心动的时刻。比如当我为数百份材料的整理而头痛忙乱时,立白对着电脑抓耳挠腮地敲了几个小时的代码,然后用一个按钮解决了本来需要两天完成的工作。立白专注的时候有一股酷劲儿,那是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时最好的样子,也是我最爱的样子。
今年四月,当生活变得格外忙碌而焦虑的时候,我们决定逃回巴厘岛偷偷结个婚。
准备婚礼的那些天,几年来抛在一边的少女幻想又统统跑回脑子里。但是如今勾画的婚礼画面中,我不是公主,他也不是王子,我们只是十多年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与七年的恋人。他穿得太正经,我会觉得好笑;我要是打扮得太精心,也不像是他那个总是“乱扔袜子”的小马。
所以我们要逃去的,是独属于我们的巴厘岛。它不是电视上那个奢华却真空的世界,却有着美丽的村落、不为人知的小店和久别重逢的朋友。这些将组成一场轻松而美好的仪式,一切曾经历过的都会以最初的样子重现,然后以新的面目重启。 婚礼在黄昏举行。夏日的庭院里绿草如茵,过人高的芭蕉正长得葳蕤。我走进庭院时,耳边响起了《卡农》,参加婚礼的朋友们都穿着印了MC的T恤——M是我,C是立白。两排椅子中间空出了一个通道,蛋糕和蓝色的可乐摆满了甜品台。许久不见的好友们整齐落座,回头向我招手。院子那头是已经陪伴了我十多年的立白,他穿着蓝色衣服,站在那里笑着。
我慢慢走过去,被他抱住。真好啊,我的好朋友,终于嫁给你了。
我们用很多种语言说我愿意,远方的父母和朋友在视频里为我们祝福。海岛黄昏的光线很温柔,在浩瀚宇宙的美好角落里,我们两个渺小的生命受到了最好的恩赐。
想象过无数次的婚礼,就在短暂的几个小时中结束了。曾经的少女幻想似乎一一落空,事后想来,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恰到好处。庭院这边的我,庭院那头的立白,都是彼此眼中最好的样子。 他已经陪着我走过了那么多的日子,而以后,我们会一起回家。
七年前的九月,我们告别家乡,去往北京求学。临行前的那个夜晚,我坐在小城的马路边,开玩笑地说,到了北京就要和你相依为命了,不许欺负我。他说,放心,我会照顾你。
七年后的如今,我们给了彼此一个家。大概缘分就是如此——时空流转,光移影迁,而曾经的玩笑话,却变成了终身的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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