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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中，警幻仙子教十二舞女演唱十二支曲子，《终身误》是第一首，自然也是紧要处紧要的曲子。它告诉了众看官一些金陵十二钗的秘密。我反复忖度，方得其中一二妙处。遂叹真乃雪芹呕心沥血之作，也怪不得有自题诗叹云：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当我略知其意，掩卷沉思，更是不胜叹息：“真真个‘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石头记前言 且看此曲：【终身误】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殊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当你看完全文（前80回后40回）也不难理解此曲，只是又模模糊糊懵懵懂懂，解语亦不是很真切。倒底是雪芹之作，狗尾岂能续貂？纵然不看后四十回，也能从中窥见大观园中众儿女的归宿，只是未免个个凄凉双双悲泣。这首曲子隐晦如绝妙之画，画中暗藏玄机，也只能由大画家的大手笔方能尽显其中之妙。对于雪芹而言，妙手运妙笔才情酝才思为之自不在话下，这是老套的“勾当”了。开言“金玉良缘”，你道是谁？ 金，金钗，金锁；玉，宝玉，妙玉。良缘，又必然是一男一女，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姻缘巧合之人。当看官在第一回中便知这玉的来头了。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女娲补天之时弃之不用的一块五彩顽石是也。但又为何幻形入世呢？这暂且不提。只提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投胎在金陵的贾家之后，有一儿出生时便口衔着一块美玉，且玉上天生有字，你说奇也不奇？道玉上是甚稀奇字：勿失勿忘，仙寿恒昌。这玉的主人便是贾宝玉了，亦契合了“宝玉”二字。在第八回里，又出现了巧事。薛宝钗的项圈上挂着一个金灿灿的璎珞，因为看了宝玉的玉，宝玉也要看她的金锁。只见上面也有八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你说巧也不巧？那八字和这八字竟然是一对。况且“宝玉”对“金锁”，“金”对“玉”更是匹配的极。那宝钗暗想她的母亲曾说过将来遇到一个戴玉的也就把她嫁了，这是命里的劫数。这可不是“金玉良缘”吗？ 宝玉细看宝钗金锁 你道这金锁怎样得来？竟然是一个跛足道人送的，而这跛足道人与那癞头和尚也颇有些来历。正式携石入凡尘的两个人。后来宝玉犯痴病，那和尚还来过三次，正应了归宿。这且不提。一个送玉一个送金，岂不是天生的一对么？无奈何之处在于这中间另有一段奇缘轶事。于是，便牵引出“木石前盟”来。“金玉良缘”本是人间的俗事凡尘上的道理。却可窥见二人最后的结局。定是宝钗玉宝玉结为了夫妇，只可叹人间美中不足之处，在于天生的一段情缘在人间无缘得到延续，便可追溯到那块顽石。 只道当初，女娲未用，这石头也落得逍遥自在，竟不想，当了赤霞宫的神瑛侍者，又因机缘巧合，一日竟在西方灵河之岸三生石畔救了一棵绛珠仙草，日日以甘露灌溉，这草吸收日月精华，幻化人形，变作女体。这仙草可不就应了“木”字么？后来为报灌溉之恩，亦下凡走一遭，又誓要以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不想，真是天缘，竟然成了贾家的亲戚，唤做林黛玉的便是。黛玉天生娇弱，且有不足之症，又常以泪洗面，故可见得当时“木石前” 的三生盟约。无奈何那块顽石已不记得了。这注定了日后的缘尽分也空。但在第三回中两人一见面，都道”在哪里见过似的，如此面熟“。可见，前世姻缘终未能忘却，终牵出这一世的泪水为他却流个不尽。若泪尽了，她也该走了。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殊寂寞林”。雪，自是山中高士，林，自是世外仙殊。曹公善用曲笔或谐音之法。这里的雪，即薛，乃暗喻薛宝钗。且举一例为证：前文说过的“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明指的就是“薛家”。“林”即暗喻林黛玉。薛宝钗乃众儿女中聪慧贤淑，全小惠时大体的一流人物，道为“山中高士”怎生不可？而林黛玉本是绛珠仙草下凡，又才思敏捷貌如西子，道为“世外仙殊”正是极为适宜的了。空对着薛宝钗，终不忘林黛玉，必是暗合着最后的结局：虽然宝玉娶了宝钗，可每日空对，毫无爱恋之情，怎生不让人怅然若失？林黛玉先去了，后终至于宝玉念念不忘，常犯相思以至痴呆之病，可怜厚地高天痴男怨女，怎生不生出这一对是缘无缘无缘终散的千啼百啭的悲情？这岂不让宝钗撕心裂肺，岂不让黛玉泉下痛彻心扉？“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说的正式林黛玉和薛宝钗。作为金陵十二钗正册的两位女子结局如此，何尝不使人断肠？一个正逢芳龄泪尽而亡，一个独守空房待夫归。可谓凄凉备至令人心酸。 宝黛共品西厢记 怪不得曲子名《终身误》，终究有个原因。亦足暗合着主人公及黛钗的悲欢离合，终身误也可叫“误终身”。真是一场错误的相遇呵！奈何天意如此。宝钗因嫁给宝玉实误此生，宝玉娶宝钗更是宿命中的一劫，无人可以挽回。只是宝玉本是蠢物浊玉，在人间世上，怎能娶妻留子，岂不枉了他一世的乖僻邪谬？既为情种情痴，自然是绛珠仙草泪尽而逝，他也该度化成佛，随云而散了。只是这样性情故事，没有人传，岂不可惜？后来有文，遂于悼红轩处遇着雪芹，雪芹便有此意，又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因此才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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