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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上语文课,我都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老苏读书 2018-01-25


导语:

他们从课堂里走来,向你倾诉他们在学校变革和职业成长中的困惑、挣扎、蜕变与收获。演讲、访谈、答问,原汁原味呈现。


作者简介:

史建筑,语文特级教师,北京十一学校语文学科首席教师。


我想介绍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一堂让我刻骨铭心的语文课。当时讲的是海伦· 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在这堂课的最后一个环节中,我问同学们:


“假如你的生命中还有一天时间,你最想做什么?”


有一位平时不太发言的学生缓缓地举起了手,我说:“孩子,你最想做什么?”他说:


“我最想上语文课。”


听了这话我感动得不得了。我说:“孩子,你的生命里只有一天时间,你为什么最想上语文课呢?”他说:“每次上语文课,我都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我从学生的发言中,照见了自我感觉良好的自己,也照见了我心中想要的语文课和现实情况的差距。我想让这个痛苦发挥更大的作用。我痛定思痛,做了我参加工作以来的第一份教学调查问卷。这份问卷围绕着一个核心的话题:你是否喜欢上语文课?


我收到了老师们耳熟能详的答案:“我喜欢语文,但是不喜欢语文课。”后来我就想,什么是语文呢?


对一个孩子来说,可能他读了自己特别喜欢的一本书是语文,自得其乐地写了一点儿东西是语文,看了一部引发他思考的电影是语文,编了个段子发到朋友圈里传递点儿正能量、传递点儿情感也是语文。


后来,这些孩子们就被圈到一个叫学校的地方,然后统一使用规定的教材,旁边还站着一位喋喋不休的语文老师,他的语文就变成语文课了。


我不断地思考,我是怎么把这个好东西给糟蹋成这样的。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教材的解读和课堂的设计打磨上。过了一段时间,我自己感觉有了一点儿底气之后,我就开始做一些探索。


《梦游天母吟留别》我教过四次,讲第一遍时我查阅了大量资料,条分缕析地讲给学生听;第二遍时我强调诵读,领着学生读;到第三遍上的时候,我设置情境带着学生写;第四遍的时候我收集问题陪着学生学。当我把自己定位在陪着学生学语文的时候,我基本脱离了刚参加工作时的窘况。


将读写训练纳入教学


这个时候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我又设计了第二份教师调查问卷。我把问卷收上来之后发现,在“好课”这栏中,有很多孩子填上了那一周我们刚刚上完的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这跟我自己的感觉差不多。我记得上那节课时,许多同学感动得眼圈都红了。但是我又发现,有三个平时语文成绩很不错的孩子,在“差课”一栏中,不约而同地填上了同样的篇目《我与地坛》。


为什么学生对同样的篇目评价完全不同?我要找出他们给差评的理由。这三个成绩优秀的学生在问卷上是这样写的:“老师,像这样文质兼美的文章,在课堂上搞统一的学习活动是多余的,给我们时间让我们静静地读书就可以了。”


此时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般意义上的课堂,作用确实是有限的。学生就像一条一条涌动的暗流,但是现在我们非得把个性十足的暗流放到同一个河床上来,这肯定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接下来,我开始了初步的探索。


我在班级授课制的基础上,将学生分类分组,像我们班学习能力非常强的晓凡同学,我就给他列一下这一段时间他需要做的事情,这样他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自己列书单自读,跳出了班级授课制的束缚。


面对学生充满个性的学习方式,我感觉自己必须要有一个突破,那就是把常规的读写训练纳入我们的教学中来。先来看我们的读。以班级里很普通的一个孩子为例,他一学期里的阅读量,我算了一下肯定超过200 万字了。他看这些书,有通读,有细读,还有选读。这个学生现在在北邮学通信专业,前几天他跟我说:“老师,我认为阅读就是最深刻的通信。”


接下来我再说一下写。我感觉,对学生的阅读和写作而言,最重要的应该是师生共同参与。在高一、高二的时候,我们班一般是师生互出作文题目,然后在同一时间开始写,在一节课的时间内写完,交给对方。


满足学生的个性化需求


学生上小学时写过“我的妈妈”,初中时写过“我的同桌”,到了高中,又要写“一个我最难忘的人”,他就把小学、初中的作文稍微一改,仍然是在重复昨天的故事。高中要有高中的要求,要让学生感觉到他有章可循,每一次写都有收获,这样他才有学习的动力和成就感。我们还努力引导学生准确地自我定位。


高三的时候,我们老师会让学生把几次综合测试的成绩量化,把数据写出来,比如这道题满分是10 分,你得5 分,你就写5/10,不要约分。如果静态地、孤立地看某一次考试成绩学生也许没有感觉,但是持续地跟踪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薄弱点。

  

说实在话,做教学上的诊断、治疗很难说药到病除,立竿见影。像今天这样的分享会,我们可能也会拿扭转乾坤的例子来说一说,但事实上教学的常态是,你即使找准了问题,师生都付出了很多努力,最终却发现收效不大,甚至有较多的反复。这就是我们工作的常态。但越是这样,越需要我们仔细地研究。不要研究假问题,要研究学生身上真正的问题是什么。


培养完整的人


学科教育并不是我们教育的目的。所有学科都是手段、途径,我们通过这些学科培养一个个完整的人,这才是我们的教育目的。比如,自然科学可以培养学生的科学精神,人文科学可以培养学生的人文情怀。


一个学生在我们刚刚学完柳永的《望海潮》后,也用那个词牌填了一首词《望海潮》。高中的孩子能写出这样的词已经很不错了。更让人惊奇的是,班上所有同学都可以在这首词中找到他名字当中的一个字。这不仅体现出了这个学生的能力,更体现出了他的情怀。


后来我就对学生们说:“这是我们这个教学班的全家福,我们应当把它打印在一张大大的彩纸上,贴在教室的后面。这是一个别样的全家福。”


刘光同学于2016 年被同济大学建筑系录取。他整个假期都跟我交流,他说:“老师,我整个假期都在做准备。”我问:“做什么准备呢?”他说:“我美术不好,连画个图都画不好,我一直在练构图、画图。”另外,他说他学的是建筑设计,设计领域跨界的东西很多,他就找来许许多多领域的图书来研究,激发自己的灵感。


宋佳同学被一所中医药大学录取了。这个假期她一直在研究繁体字,试着开始读繁体字文献资料,因为中医的文献资料大部分是繁体字,是竖排版的。


这些事都发生在高考后,这是最令我感到欣慰的。这些孩子明白他将来能够做什么,并且他在实现自己价值的同时,想着怎么去回报他人,怎么为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我感觉这已经足够了。


基础教育阶段的老师们都应该想一想:孩子与我们朝夕相处,我们的每一点儿进步都是他们带给我们的。他们带给我们感动,带给我们反思。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老师们真的应该感谢学生。作为老师,我们要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本文节选自源创图书《课堂里走出教育家——崔永元与北京十一学校优秀教师“实话实说”》,沈祖芸、杨雄主编,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年11月出版,标题为小编自拟,原文标题为:从“工地”到“建筑”

(点击封面可查看大图)


他们从课堂里走来,向你倾诉他们在学校变革和职业成长中的困惑、挣扎、蜕变与收获。演讲、访谈、答问,原汁原味呈现。


崔永元全程主持,有时令人捧腹,有时令人沉思,有时令人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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