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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卫娟丨父亲

 听桂轩 2018-01-25




老屋北墙上,挂着父亲的照片。照片中的父亲,依旧那么矍铄;记忆中的父亲,永远那么随和。可生活中,我再也触摸不到父亲的衣角,看不到他缺了一颗牙齿的笑容。父亲从身板硬朗的走进医院,到骨瘦如柴的离开我们,历时二百八十五天,我却心疼了这么些年。

父亲与共和国同龄,当过八年兵,是名老党员。他不伟大,但他的品格,却足以让我学习终身。


一瓣书香


父亲是位宽厚包容的人。九十年代,村子里就两个泵,每逢旱季,村民们因灌溉打架已是常态。有年大旱,地里的苗苗把身子搓成了麻绳,努力地活着,村民们的心也被搓成了麻绳,焦虑的拧巴着。排了七八天队,终于轮到我们家浇地了,可邻家军叔却抢先把水引到了他家地里。哥当时已是半大小子,愣头青,扛着锨就去理论,军叔也梗着脖子不肯让步,两个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拼到一处了。父亲来了,他大声呵斥哥:“回家去!”哥瞪着一双眼,胸脯吭哧吭哧地起伏着。“回去!”父亲夺过哥手里的锨,铲了一些土,把军叔地头上的田埂加固了一下,扛起锨拉着哥回家了。“小子,我知道你憋着气儿呢,可你想想,你真和你军叔打起来,咱就是早浇一天地,以后和你军叔咋见面?”不一会儿,花婶就拽着军叔来我家了,还没开口,父亲就喊我哥:“小子,去帮衬着你军叔浇地去,晚上他一人不行,完了再让你军叔帮衬着给咱浇。”一场干戈就这样化解了。后来父亲病重,军叔每天都要在他床前陪他小坐一会儿。

父亲总乐意为别人着想。他退伍后一直是村干部,东家的鸡刨了西家的菜,张家的牛啃了王家的树,妯娌之间撒泼骂街,兄弟之间分家争田……他总是耐心劝解,以至于我上小学时,同学们都喊我“闲事主任”。而他几十年却从未领过一分钱工资,每次换届时,都会给他算一次工资,也就只是算算。在他病重时,母亲曾找过村支书,想落实一点,给他看病用。他知道后很是不满:“村上没有,有的话能不给嘛,干嘛要为难他们?”直到弥留之际,还再三叮嘱哥:“娃呀,村上的钱,你就别追着要了,爸是党员,做的也都是应该做的事。”


一瓣书香


父亲乐于帮助别人。他救过村里一个小女孩儿,那天很冷,他从田里回家,路过王叔盖房时挖的蓄水坑,看见两岁半的豆豆站在坑边,口齿不清的呜啦着,他连忙跑上去,想把豆豆抱下来,可一上去,才发现两岁的静静已经沉到水底了。用他的话说他当时懵了,想不了那么多,就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水虽不深,却也没过了他的膝盖,他用双手捞起静静,扔上水坑,自己才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边拍打孩子,边呼喊救人。孩子因发现及时,没有大碍,直到孩子的奶奶把孩子抱走,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冻僵了。

父亲很孝顺。爷爷是聋哑人,去世前,有两年时间瘫在床上,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父亲总是揣摩着爷爷的心思,尽量让老人活得舒心。记忆里,爷爷经常在我们吃饭时解大手,这时父亲会马上放下筷子,去帮爷爷处理,他细心地给爷爷擦洗干净,然后会洗洗手,拿起筷子接着吃。有次我忍不住问他:“脏不?你还能吃得下?”他抬头瞅着我:“丫头,那是我爹,我小时他是这样管我的!你和你哥小时我也是这样管你们的!你说脏不?”父亲身体力行地给我们阐述着孝顺。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因为不能进食,他没有能力自己排便,每每,哥都会跪在床边,用手指一点一点的帮他扣出来!


一瓣书香


父亲很是疼爱晚辈,堂兄堂妹、表姐表弟,从不呵斥责备。我家小菜园,桃李瓜果,四季时蔬,总是尽着我们这群孩子。他总是乐呵呵的看着我们争抢着他的劳动果实,宠溺的摸摸这个,逗逗那个。儿时上学,总盼着天突降大雨,父亲就会踩着泥泞来背我回家,爬在他宽厚的背上,勾着他的脖子,闻着属于父亲特有的味道,总是调皮的挠挠他的脖颈,或者对着他的耳朵大喊一声,他总会轻拍我的屁股,“扔下去了!”然后用有力的双手把我往上托托。那种幸福,总会让我在想念他时泪流满面!

父亲走了,不管有多不舍,我们终究无法改变。总在想起他时,我就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想他,想他爬在床上,乐呵呵的冲我儿子喊:“阳阳,来!爷爷再驮着你跑一圈!”……

梦里如能再见这一场景,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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