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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烧巨蟹

 微微传奇 2018-01-28



1.


说是酒吧也可以吧,但这里的酒实在是太难喝了,造型也做的十分诡异,比如用牙签把一截柠檬皮串成一个爱心的形状架在杯口之类。这里的酒总让人想起小学时学校门口小卖部里五毛一管的劣质汽水。


“这些酒真的太难看了,但我觉得这是一家很好的烤肉店”,雪然把目光从隔壁桌上那杯丑陋的酒上面挪开,“这是我吃过最好的炭烧,你可以点一份牛舌,我喜欢这里的牛舌”。


胡安把菜单推到雪然面前说:“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


“巨蟹座男孩最会甜言蜜语”,雪然看着菜单。


一周前的一次摄影展上,胡安对雪然一见钟情。她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她站在一幅张曼玉的照片前出神的样子却实在明艳,令人心动。胡安搭讪,雪然欣然接受,之后他们一起吃过两顿饭,胡安表白,雪然继续欣然接受。他们成为了一对崭新的情侣。


“一份猪颈肉”,雪然笑着,“这个蒜味儿很重的”。


“你不吃蒜就不要点, 不用管我。”


“我要为你学习吃蒜,我们要做一对穿梭在红尘中的蒜香cp”,雪然抬头道,“再来一份调味牛五花”。


胡安觉得雪然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吸引力,和以前见过的大部分女孩子不太一样,她身上有很强的攻击性,总是喜欢自作聪明把别人话里夹带的心思和盘托出,所有能让女孩子脸红心跳的暧昧氛围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团雾气飘到了飞转的风扇前一样,瞬间烟消云散了。胡安喜欢这一点,他认为这是个极具挑战性的女孩。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喜欢过一个女孩。”胡安看着雪然的眼睛说。


雪然把目光从隔壁桌的情侣身上挪回来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是吗”,然后煞有其事地凑近胡安,“你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邻桌的一对男女很少对话,他们之间,烤肉的滋滋声显得格外响亮。偶尔两个人抬头,目光碰到一起,男孩扬一扬眉毛,像个问句。女孩点点头,抿嘴笑起来,目光向下。


“我猜他们是互相喜欢,暧昧中。”胡安说。


“我猜他们今晚就会上床。”


胡安回头看雪然,小声说:“是因为男孩刚才问女生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吗?”


“是那个女孩刚才说:’谢谢你陪我过生日’”,雪然经验很丰富的样子,“这种只画两根眼线再涂个口红就敢出门约会的女孩子是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比如陪她过个生日,再特别为她点一杯把柠檬串成爱心的丑酒。”


雪然肆无忌惮地继续看过去:“你看她,吃东西不懂先擦掉口红,现在只剩下唇周还残留一点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画了两条唇线”,雪然翻了个白眼,“我猜她吃完就这么回去,你信不信,她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补妆这回事。”


雪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几乎要被邻桌的两个人听见。


男孩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胡安紧张地用手指敲敲雪然面前的桌子才把她的注意力扯回来,还来不及说话,雪然就开口了:“胡安,我想退掉现在的房子,搬到你家去。”


胡安一怔:“真的?”他显得有些高兴。


“真的,我爱你。”雪然说。



2.


冬生点的第一道菜是牛舌,最后又加了一盘牛舌。


他喜欢这里的牛舌,罗静想。


罗静始终不敢直视冬生的眼睛,她从没见过哪个男生有这么明亮的眼睛,眼里有水波。“眼波流转”,罗静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被自己吓了一跳。


冬生是上个月入职的新同事,罗静作为人事,第一个加了他的微信。例会上,冬生做完自我介绍之后环视四周,目光短暂停留在罗静身上,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落座。短暂的注视让罗静瞬间觉得所有的河流在她体内一齐奏响,她的耳朵和眼睛也在那一瞬间失灵,整个世界都被一曲赞歌填满。


“他朝我笑了一下!”罗静打开微信,发给闺蜜。


“发错了?”冬生回复。


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实在是太难堪了。


后来冬生每晚下班都准时敲敲她的桌面,然后两人一起在大街上走一程。一周后,冬生开始每天下班后约她吃晚饭,又过了一周,他们每个周末也都会在一起吃一餐晚饭。


和冬生相处起来,罗静总觉得十分紧张,每次当她闻到冬生身上飘来的那一丝丝浅浅的海洋香型的香水味儿她都觉得自己的爱意简直瞬间满格,几乎爆表,于是她更加手足无措,为了掩饰紧张带来的笨拙,她总是要东拉西扯说个不停——在这一个月里,她甚至把自己小学时的故事都给冬生讲过一遍。不过这一切几乎都是自言自语,冬生话很少,可看她的时候却总是目光灼灼,偶尔回应她的一两句话也都好听的不行。


罗静很清楚,冬生是个说漂亮话的高手,他讲话少而精,每句里都很有浓度极高的糖分。可尽管如此,罗静还是觉得冬生心里是喜欢她的,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能说得出“希望你能陪我过生日”这样的请求。


这家烤肉店是冬生选的,所有的菜上齐之后,服务员又端上来一杯鸡尾酒,杯口架着一颗柠檬皮串成的爱心。


“小姐,您的男朋友送的。”服务员说。


罗静害羞极了,她看向冬生,冬生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准确来说,应该是有点尴尬的笑了。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冬生突然问她。


“啊…”罗静怔住了,她几乎确定了冬生一定喜欢自己,她做好了接受表白的准备。


酒是红色的,罗静抿了一口,玫瑰味儿。


目光交汇的时候,冬生扬了扬眉毛——他总喜欢用眉毛来代替简单的问句,这次的意思大概是“好喝吗”。


罗静点点头,“谢谢你陪我过生日”,她抬眼看了看冬生,接着说,“认识你是我这几年以来最开心的事情。”


“是吗。”冬生似乎走神了,他把筷子放下,擦了擦嘴。


“我想退掉现在的房子,搬到你家去。”邻桌的女孩说。


“真的?”男孩一怔,显得有些高兴。


“真的,我爱你。”


罗静觉得高兴,她想也许她和冬生很快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只不过她不会这么直接就说出来,她更愿意一切顺其自然,两个人一起做一件事,做久了就习惯了,就像一起吃晚餐一样。很多事情上,她是不太适应用明朗的仪式来划分前后不同的阶段的。


后来冬生送罗静回家,回去得晚,老房子的楼道又太黑,冬生也就顺理成章地上了楼,进了家。门一关,冬生就吻了她,后来的一切发生得也都顺其自然。只是在结束后,冬生执意要回家,理由是第二天上班,两个人一起去显得不太好。


他说得对,一切发展得太快,况且办公室恋情确实多少会有影响。罗静想。



3.


雪然家在巨鹿路上,窗前是一片茂密的梧桐树冠,冬季的上海,这些梧桐上的黄叶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她住在这里还不到半年。


搬来的时候是夏天,当时中介陪她看房。雪然坐在窗前点了根烟,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树叶在微风里簌簌的声音。烟往眼睛里飘,熏得她有点想流泪。


她喜欢这些梧桐树叶,剩下的半支烟在烟灰缸里面摁熄,她揉了揉眼,“就这里吧。”


现在突然要搬走了,雪然有些舍不得,毕竟她才刚刚学会如何把一个人的日子也过得惬意和坚强。


她执意不让胡安来帮忙,可他还是坚持要来。这种时候,她总是不习惯有男人跑来,这样会显得自己像是个不能自理的柔弱女孩——可女孩儿本来不就该是这样的吗。雪然不喜欢,她似乎对成为大多数有天然的抗拒,有时候她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女孩儿。


可是在胡安面前,她乐意做个女孩,或者说,是胡安给了她心安理得做一个女孩的自由和安全感。


当初在摄影展上,她看到张曼玉的那张眨着眼睛的娇笑简直想哭——已经太久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表情,更多时候她习惯了不听不管不配合,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安置自己的脆弱与柔软,让一切易碎的部分都被隐藏起来。她要横眉立目,永远貌似不可侵犯——胡安就一言不发地静静站在她身边,她率先一步对身边这个看起来有点慌张的年轻人说了“你好”,而后胡安直接回答“可以认识你吗”。如果一个人在慌张的时候不急于掩饰这些慌张,并敢于将所有的措手不及都袒露出来,那么这种魅力是比游刃有余还要令人心动的。


和雪然在一起,胡安总是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她问他怎么总是欲言又止,胡安回答,“因为我把自己提着,吊在半空双脚离地,在你面前我不敢着地。”


这种感觉她懂,她太明白这种吊在半空的小心翼翼,她懂得突如其来的爱情一定与如履薄冰的小心相伴而行,一切把人搞得不敢喘气。


“我知道你这种感觉。”雪然说。


“真的?”


“真的,我的雷达会很敏锐的探测到周围那个人对我的好感度更高,于是我用我的标尺在这些人里精密衡量,找出一个我最能接受的,然后跟他水到渠成,其余的人也就自动过滤掉了,我很怕尴尬。”


“你就没有主动喜欢过谁吗?”胡安没问她对自己是否也是经过了这一系列精密而机械的程序才产生了所谓感情,他不敢与她探讨感情。


“有过一次,所以我知道你这种双脚离地的感觉。”


胡安想问是谁,但又把话给咽回去了。


雪然很主动地开口:“也是巨蟹座,所以我知道你们巨蟹座男孩都很会花言巧语哄女孩开心。上个巨蟹座——就是我唯一一次主动喜欢的,他把我的雷达搞坏了,这也是我唯一一次错误判断,我以为他喜欢我,只是没表白,没有任何仪式而已,本来我也不是一个需要形式感的人,所以我就率先喜欢上他了。”


胡安想了解她的过去。


雪然接着说:“于是我也是提心吊胆的,跟他约会都要提前一天准备要穿的衣服,而且保证每次穿不同的衣服搭配不同颜色的口红和眼影,我怕他看我老是一个样子,会腻”,雪然笑了,“是不是特别逗?还有更夸张的,后来我猜到他会来我家,我为了他来准备了新的床单被套,新的内衣,新的睡衣,新的香薰——我猜他更喜欢海洋香,而我家之前都是木香。怕他觉得太沉,我连香水都换了,换得还是套装,从香水,沐浴液再到枕头香和身体乳,我换了全套的海洋香,你看,就是左边床头柜上的那一套。”

“你把自己提起来了。”胡安没说他为她也在自己家也准备了桃子味的洗发水和一面落地镜。


“是的。你知道双脚离地往后发展会变成什么吗”,雪然自问自答,“之后,是俯首帖耳四肢着地。我们在一起了两年,他没对我说过’我爱你’,没有过任何承诺性质的话,一切都靠我自己幻想,我在自我宽慰中度过了两年。真好笑,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更多女朋友。我像一片落叶一样,每天等着他盼着他,我想着也许他在忙也许他真的顾不上,也许他表现得爱我就是真的爱我。”


雪然自嘲似的笑了,不再说话了。


“后来呢?”胡安想知道。


“后来我干了更丢人的事”,雪然看着胡安的眼睛,“有一天深夜我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继续骗自己了,我想去问他,那时候我才想到,我甚至不知道他家在哪儿。于是我就给他打电话,我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他不说话,我就哭了,我一边哭一边问他喜不喜欢我,他说喜欢,我问是什么喜欢,他说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后来他又开始说我有多可爱多漂亮,多与众不同……你知道吗,太好笑了,最后他跟我说,既然我这么痛苦,不然以后不要联系了。我到底是哪儿不好?是睡衣选得不漂亮,还是他其实并不喜欢在女孩子家里闻到海洋香…或者是,因为我不吃蒜?…对了,那家烤肉店其实是他最喜欢的,有一次他要点猪颈肉,我因为上面有蒜打死都不吃一口,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在这儿出了问题?……对不起,说这些你不会不开心吧?”


“有一点,不过没关系。你没什么问题,是男人都这样,对不喜欢的女孩子也总是不好意思说不喜欢,有时候遇到漂亮的,还要假装喜欢。”胡安说。


“你也这样吗?”雪然看着他。


“我有时候也是。”胡安低下头。


“那你喜欢我吗?”雪然问。


“双脚离地登峰造极的喜欢。”


雪然笑了,不再看他。


胡安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发现这是我前所未有地这么喜欢一个人。”


“我爱你”,雪然总是把“我爱你”说得过于潦草,这种潦草像一根银针刺破了胡安用一连串喜欢吹起的彩色泡泡。


雪然拍拍说:“好啦,我们走吧,之后就是我们的同居新生活啦。”



4.


所有的气味都消失了,海洋香型的香水味儿,他头上的桃子洗发水味儿,包括那杯鸡尾酒里面的玫瑰味儿,全都消失了。


自从生日那天之后,冬生和罗静之间的交集就只剩下在办公室一不小心对视后短暂而尴尬的点头微笑了。


尽管罗静努力尝试了很多次盯着冬生使劲看,试图看出一个答案来,可罗静依然不好意思,她还是觉得冬生自带背光。


已经一周了,这一周里罗静为了搞清楚冬生到底怎么了想尽了办法,她旁敲侧击地到处找人了解冬生的工作内容,试图给他们之间前后巨大的反差找一个“工作太忙”之类的借口,可是冬生看起来一切如常,除了对她的态度。当然,她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可能,可她又不能为这点猜想找到任何证据。罗静觉得这一切太奇怪了,她甚至去百度过“巨蟹男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这种愚蠢的问题。她的逻辑与情感全部陷入堵塞状态。


周五晚上罗静假装加班,预谋了一次与真的在加班的冬生的独处。她已经主动迈出了一步,这一步太笨了,冬生一定看得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独处,因此她打算只做这一步争取,剩余的听天由命。


冬生朝她扬了扬眉毛——她最受不了他疑问句似的扬眉,她的心也被冬生扬起来的两道眉毛给提到了嗓子眼儿。罗静颤巍巍举起手说了句:“hi”,太傻了,罗静说完就后悔了,于是赶忙加了句“你加班吗”,不打自招地圆场。


“嗯。”冬生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只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住她。


“……我也加班了”,罗静太慌张了,她甚至瞬间想起那天晚上靠在门上的吻,之后又被自己的想法搞得尴尬到不能呼吸,为了掩饰这一连串的难堪,她又干笑了两声,接着就被自己蠢得低下了头。


“我结束了,你呢?一起走吗?”冬生一边说一边把电脑装进包里。


“啊…是啊,我也刚忙完,那走吧。”罗静赶紧合上电脑。


走在仙霞路上,周围都是颜色鲜艳灯光跳跃的日料店招牌,冬生想起那家他最喜欢的日式烤肉店,不记得去过几次了,当然,也不记得带过哪几个女孩子去了。只是那杯用柠檬皮串成爱心的鸡尾酒他倒是记得,点过两次,一次就是上周罗静生日的时候,另一次是不记得多久前一时兴起点给雪然。


雪然,他还记得这个名字。实际上冬生记得住每一个经过他的女孩子,她们各有各的可爱,雪然的可爱之处在于她有强大的生命力,这些生命力足够她长久地与他周旋,周旋在这段不算是关系的关系里面。只是强大的女孩在他面前变得更加强大之后,总要有个峰值,之后的事情是最让冬生头疼的,因此,对于雪然的处理,冬生认为自己做的并不完美——他有点儿怕她了。


而眼下这个罗静就不会,她的小心翼翼是不出声的,他能感觉到她如履薄冰察言观色,罗静像个在秋风里发抖的白兔一样,毫无还手的力气,让人忍不住想要给她点甜头,可雪然更像是个小野兽,总想呲出她那几颗稚嫩的幼齿,貌似不可侵犯——就比如那天在烤肉店偶遇,雪然前前后后说了多少幼稚又带刺的话,在他听来好笑极了。


可最后雪然朝着对面的男孩子说“我爱你”的时候,冬生心里还是有些心酸的。他不知道自己在酸什么,只能用“酸”来形容当时的心情了,算不上难过。


冬生觉得很孤独。他与无数萍水相逢的女人上床,她们中的一些人好像真的爱过他。可冬生始终觉得没有人能真正地拥抱他。说到底,爱人与被爱是能量守恒,冬生缺乏爱人的能力,也就丧失了感受被爱的幸运。


他始终是个孤独的局外人。


“嗯……到家了。”一路无话,罗静简直要挣扎死了,终于捱到了家,反而又有些不甘心了。


“哦,是吗?”冬生心不在焉。


“嗯,那……”罗静吞吞吐吐。


对于罗静这样的女孩子,冬生是绝对不会再碰第二次的。他不想伤人,之前的一切也都是出于对罗静真实的喜欢——他真心实意的喜欢过每一个女孩子,他只是恐惧与任何人形成“关系”。“关系”,这太像个条款,似乎一旦点头,就要在一状无形的契约上签字画押,这令人透不过起来。


“好,那小心点。”冬生说。


看着街灯下罗静心乱如麻的样子,冬生突然想不能就这样放下她不管,于是突然扳过她的脸,就这样,在她嘴唇上落下一个短暂的吻。


他想,好了,这个女孩子我仁至义尽了。



5.


看冬生一路无话又心事重重的样子,罗静本来是要放弃的,尽管她不能给这放弃找出任何具体而有说服力的理由。可是最后的那一吻几乎又把她从一片死寂里给捞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上一秒还深陷泥沼可后一秒又立刻变成了天上绽开的烟花。


罗静反反复复地想,路边街灯下冬生轻快地一吻,他们太像是一对恋人。


在狂喜与绝望的两极来来回回,罗静彻底错乱了。


实际上,生日之后的一周里罗静像做数学题一样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工整地在心里一一列举,为了不使自己失望和难堪,她已经尽全力做到事无巨细。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冬生能在周一晚上短暂的一小时内就做出前后反差巨大的两种态度。


或许冬生只是内心挣扎,或许他只是一时搞不清自己的感情,她决定等他的消息——按照常理来讲,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个吻是平白无故地丢在空气中的,所有的吻都应该有个回复。


或者他到家才会发消息过来,没有,那不然就是回家后要先洗个澡,也没有,洗过澡总该有个消息,就算洗过澡也没有消息,那他吃过夜宵看过喜欢的电视节目整理过今天的工作内容甚至打完两局游戏之后,怎么也会有个消息过来。


没有,始终没有。


罗静心乱如麻,她在房间里叉着腰来回踱步,她想先去洗澡洗衣服,再不然就敷个面膜,可眼下她一样都来不及做。草木皆兵,手机里任何APP的推送声都是踩在她神经上的脚步,她攥着手机不时看一眼——微博推来了今日新闻,地图APP推来了实时路况,阅读APP也推来了心灵鸡汤——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做此时此刻应做的事,而只有冬生,这个人像一块老旧的手表,毫无规律全凭心情地,动动秒针。


如果真有人有洞悉人心的能力,罗静真想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个人,让他好好看看冬生,告诉她冬生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塔罗牌!罗静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一时兴起买过一副塔罗牌。


抽出了几张,牌意解释也都是“流失”,“终结”和“无心人”这些关键词。


也许不该相信塔罗,这根本就是毫无根据的游戏。该把之前的线索重新梳理,好为现在的异常找出一个前因后果来。罗静把满床的塔罗牌推到一边,平躺在床上想。



6.


“第二天小王子又来了。狐狸说,你最好同一时刻来,比如每天下午四点钟,从三点钟我就开始感到高兴了。时间越近,我就越高兴。四点钟我就激动了,不安了;我将发现幸福是有代价的!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永远做不好心理准备……应该养成习惯。小王子问狐狸,什么是习惯?狐狸回答,习惯使一天区别于其他天,一小时区别于其他小时。”胡安在读《小王子》给雪然听。


“你看过恋爱的犀牛吧?里面说,过分夸大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的区别是一切不如意的根源。”雪然打断他。


“不如意也不过就是因为,她成为他的习惯,她驯化了他,但却不使他拥有她。”胡安说。


“驯化?”雪然不懂。


胡安捧起书,继续读:“狐狸说,如果你驯化了我,我的生活将充满光明。我能听到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听到其他脚步声时,我就钻到地下。而你的脚步声召唤我走出地下,像音乐一样。你看到那边的麦田了吗?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没有用。麦田不会使我产生任何回忆。而你有一头金色的头发。你要是驯化了我,那将是多么美好!麦子是金黄色的,让我想起了你,我喜欢听麦子中间的风声……可驯化一个人,是要冒这掉眼泪的风险的。”


“胡安,我爱你。”雪然又一次打断他,“胡安,你怎么不回答?”


“其实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胡安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之前的女朋友呢?你什么都没说过?”


“嗯,从来没有,我只说’我喜欢你’,最多在给它前面加上一系列程度副词,可我一直不知道要有多少这样的副词才能让’喜欢’达到’爱’的程度。爱太重了,我怕我承担不起。”胡安说。


“男人都是这样,尤其是巨蟹座的男人。”


“现在不是了”,胡安拉起雪然的手,“雪然,我爱你。我现在知道了,喜欢到登峰造极就是爱了,爱是单刀赴会,爱是以身涉险。可所有的喜欢都有明有灭,都是隔岸观火,这很不同。雪然,现在我爱你。”


“你是怎么想通的?我觉得你很危险,我能想象如果我是你以前的女朋友……”雪然低着头。


“所有的星星都发光的话,那是为了每个人都有一天发现自己的那一颗。”胡安扬了扬手中的书。


后来胡安率先睡着了,雪然看着他迎着昏黄灯光熟睡的脸,开始尝试将他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吸进自己的体内,雪然闻到了树枝的味道,木质的。她觉得自己开始一点点发亮,她想,可能这是因为她的那一颗忠诚的星星像一盏灯一样照在她身上了吧。



- end -

作者 / 石月



记在后面


昨天写剧本的朋友跟我说

他有了新的点子

新的点子让他激动不已

今天他又说 他发现电影要有呼吸

不能一直奔跑 要停下来呼吸


写东西就是这样

今天把这篇《巨蟹》拿出来

觉得有点臊得慌

前天明明觉得好 今天就感到丢人现眼

我明确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清楚地走上了拨乱反正的道路

之前陷入别人的甜言蜜语

忘了听后面说的“但是”

现在明白了


之前的东西都太造作

小儿舞大刀 颠倒了手脚


双雪涛说

他有几篇文章写得极为陌生

我也有一样的感觉

写完了以后有一天在文档里又遇到它

觉得我们互不相认

甚至有时候看到读者截图了我的文章发微博

艾特我

我看了想半天

这是谁写的 艾特我干啥


这篇写完没几天

算得上新鲜

但已经渐行渐远了


现在我含羞带臊地发它出来

当看学徒作业吧


ps:指甲油掉了没补,斑驳了,看着心酸。一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名媛气都没,夹着泥土味的劳动妇女形象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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