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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正色说：那可不成！你不经主人同意就帮他洗茶杯，好比动了他的根。老茶客会发火的。 到了重庆，当地闺蜜李辉，就拉我去泡茶馆。老茶馆就是那间开在黄桷坪四川美术学院老校区旁边的交通茶馆，现在，它已经成为文青们到重庆一定要拜访的“网红茶馆”。
一进茶馆，我就诧异，重庆市中心居然还有这样的老地方：茶桌都是磨掉了漆的四方老木桌，茶凳全是那种最古老的长条凳。高挑的人字屋脊上有透光的天窗，自然的光线从那里涌入，照见了实木椽子上斑驳的木纹。屋顶上的老吊扇是上世纪80年代的，已经用了30多年。茶馆不卖点心和酒菜，就卖茶。最贵的茶只有8块，而老重庆最爱的沱茶，在盖碗里冲泡的那种，就卖两块五毛钱。
我们去选茶的时候，看到柜台后面寄放的一溜儿茶杯，什么样的质地和式样都有。有的茶杯，杯盖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明显许久没有用过了。
问亲自沏茶的老板：这茶杯是老茶客寄放在这里的？
老板略带惆怅地回答：对。你看这搪瓷杯，原来是个老棒棒军的，他在码头上挑货挑到69岁，回陕西老家去了；这白瓷杯，是附近的老裁缝的，他有8个月没有出现了；这玻璃杯，是我们川美雕塑系的老教授的，前年老伴去世，不久就被儿子接到美国去了……长久没出现的茶客，我们都担心他已不在人间。因为孵茶馆是有瘾的，如果他回到重庆，一定风雨无阻要来会一会老茶友的。
我问了一个蠢问题：为啥不帮他们把茶杯洗干净？你瞧，都积了这么多茶垢。
老板正色说：那可不成！你不经主人同意就帮他洗茶杯，好比动了他的根。老茶客会发火的。想想也是伤感，这只茶杯，差不多是这些老人家，与外头这个热闹的世界唯一的一点联系了。
听了她的话，味道粗野的沱茶喝在嘴里，有一丝难言的苦涩。那也是站在人生尽头的老人，向着来处恋恋回望的滋味吧。
这种眼神，也不见得尽是伤感。画家陈安健挂在这里的画儿，就纤毫毕现地展示了泡茶馆的老人们活色生香的生活，还掺入了戏剧魔幻主义色彩。没错，在陈安健笔下，这交通茶馆俨然是一个话剧舞台，一个集中了大量戏剧冲突的小世界。它有腔调有台词，有民间互相帮衬的江湖义气与古道热肠。天天来报到的老茶客，比如眼如铜铃、仿佛鲁智深在世的范大爷，须发皆白好比老年版油画《父亲》的徐大爷，70岁以后硬是练出了6块腹肌的宋大爷，他们的一颦一笑，既入了画儿，又天天在茶馆里“演出”着。以至于我这看画的人，分不清哪是艺术，哪是现实。 完 版权声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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