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老照片】--161--拍摄《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的“摄影大王”陈嘉震 1

1934年冬，良友图书公司出版的《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销路极佳，摄影师陈嘉震在为女明星拍片扬名的同时，他本人也随着这套照相集的出版而名声鹊起。陈嘉震因拍电影明星迅速走红，电影皇后蝴蝶还把他赞誉为“摄影大王，然而两段情感纠葛，使他身心俱疲、一蹶不振，拿“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句成语作个比喻，陈嘉震的摄影之路是“成也女明星败也女明星”。

陈嘉震生于1912年，山东济南市人，自幼丧母，父亲续弦后与家庭关系恶化，灰色的少年时光，使他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做事喜欢独来独往。陈嘉震在齐鲁大学上大学期间，曾向老舍先生学习写作，后对摄影产生了兴趣。三十年代初，陈嘉震在南京创作途中与上海良友画报的摄影记者张沅恒相识，后来两人成为影友，常有书信来往。陈嘉震拍摄的《瑞雪初晴之黄河铁桥》以及在济南举办的华北运动会的系列照片，就是通过张沅恒的关系，刊登在《良友》画报第55期、第60期上的。1933年年底，陈嘉震大学毕业后，想找一份与摄影相关的工作，他只身一人从济南来到上海，经影友张沅恒的推荐，良友画报主编马国亮给他一个做摄影记者的机会。由于陈嘉震的性格内向，每次外出拍摄的纪实照片，都不能令马主编满意，但他拍摄的人物肖像照片，角度新颖、用光独到、人物神态亲切自然，读者满意，马主编自然也满意。

1934年，良友图书公司策划出版一套电影女明星的照相集。为了充分展示民国影坛女明星的最佳阵容，公司选定胡蝶、阮玲玉、王人美、徐来、袁美云、陈燕燕、叶秋心、黎明晖八位当红女明星为拍摄对象，给每位明星拍22张生活照片，汇编成一本画册，八本画册合成一套《中国电影女明星照相集》。马主编手下有几位摄影干将，派谁去拍这套摄影集呢？掂量来掂量去，最后还是把这项既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刚到画报社半年的摄影新手陈嘉震。

为了拍好女明星的照片，陈嘉震找来一大摞资料，详细了解她们的情况，做足功课的陈嘉震，一上来就叩开了蝴蝶的宅门，亮明身份说明来意，结果被人家给轰出来了。紧接着他又登阮玲玉的门，还是被人婉言谢绝。具有粘液质性格的陈嘉震，情绪很能自控，忍耐力也强，连续吃了闭门羹仍不灰心。他认为女明星是渴望把自己的照片登在画册或杂志上的，但表面要装作很不愿意的样子，“霸王硬上弓”的拍摄，肯定会遭到拒绝。他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原因，在八位明星中，蝴蝶、阮玲玉名气最大，只有袁美云的名气较小，先捡袁美云这个“软柿子”拍照，然后再各个攻破。当他拿着七位明星的相册再次叩开蝴蝶的宅门时，蝴蝶一边翻看着相册，一边在想，眼前这位怯生生的摄影小生，竟然有如此高超的拍摄技艺，如果我再不配合拍摄，将来的照相集一出版，自己的电影皇后的地位都会被撼动。

历经数月的紧张拍摄，陈嘉震不但圆满地完成了拍摄任务，还总结出拍摄女明星的经验。1934年第95期《良友》画报刊登了陈嘉震的文章“给女星拍照的秘诀”，文中归纳了女明星不愿接受拍摄的几点原因：其一、电影公司设有宣传员，专为女明星量体包装，照相馆的橱窗也展示着明星的大照片，还有一群追星族替她们鼓吹。其二、女明星属社会上的知名人物，到哪去都是前呼后拥的，自然要摆出一副臭架子，随随便便让人家拍照，会丢了电影明星的身份。其三、女明星的交际、应酬、饭局较多，时间对于她们极为金贵，而拍生活照之前，化妆要占很长时间，所以她们不会轻易答应记者的拍摄要求。文中还谈了与女明星接触的诀窍：其一、首先要研究女明星的心理，如何与她们联络要提前设计好，对爱慕虚荣、性情古怪、自相矛盾的女明星要有一套应付的方法。其二、作为摄影记者要有不卑不亢的职业素养，不要有你是大明星我是小记者的自卑心理，知识要渊博、谈吐要文雅、语言要诙谐。其三、与女明星接触，不要显得过于精明，眼珠满处乱转，女明星很讨厌过于精明的人。要老实一点，老实虽吃一点眼前亏，但为拍摄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老实要有度，不要过于老实，过于老实，她们反过来要欺负你。

陈嘉震拍照相集一举成名，多家电影公司、出版社都过来挖良友图书公司的墙脚。1935年上半年，陈嘉震加盟艺声出版社，编辑出版了大型画册《中国电影明星大观》和《胡蝶女士旅欧纪念册》，并主编《艺声》杂志。《艺声》杂志图文并茂，图是明星的大照片，文是明星的手稿，每一期杂志还有名人题词，如赵丹的“只此一家，并无分店”，费穆的“无言之美”，施蛰存的“明察秋毫”，老舍的“摄取万象”，胡蝶的“摄影大王”等等。

良友画报的小记者摇身变为艺声杂志的大主编，陈嘉震已经脱去怯生生的模样。“某某女明星的家推门就进，某某女明星只允许我一个人拍照”，此类的话常挂在陈嘉震的嘴边，陈嘉震甚至认为，是自己拍的照片捧红了袁美云。居功自傲的陈嘉震大胆地向袁美云示爱，出于合作关系，袁美云给他留足了面子，但陈嘉震穷追不舍死缠烂打，1935年7月，袁美云正式拒绝了他。情感受到打击的陈嘉震情绪极为低落，此时，明星貂斑华主动投怀送抱，两人双双堕入了爱的海洋，还写了订婚契约，陈嘉震正准备把订婚契约登报声明之时，貂斑华突然反水，两人对簿公堂，陈嘉震虽然赢了官司，但是两段轰轰烈烈的情感过山车，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当他从情感过山车走下来的时候，双脚已经接着地气了，身体仍摇摇晃晃的，头昏脑涨的陈嘉震从此锐气大减。

俗话说“重色轻友”，陈嘉震恰恰相反，他重色但不轻友。尽管陈嘉震从良友图书公司跳槽，他还是常回来看看师长马国亮和同事张沅恒，自己的恋爱之事也不瞒这二位，作为兄长从爱护小兄弟的角度，马国亮曾多次苦口规劝他不要上当受骗，可春风得意的小兄弟在没有碰得鼻青脸肿之前，又怎能听进去兄长这一番苦口良言。“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在陈嘉震事业急转直下之时，1936年，良友图书公司的定期刊物《电影画报》主编去美国访问，马国亮又给陈嘉震提供了代理主编的机会，可他上任后只编了两期画报，就因身体原因住进了医院。1936年8月16日上午5时30分，年仅24岁的“摄影大王”陈嘉震悄然离世，由于他在上海举目无亲，后事全靠良友图书公司的老同事帮忙料理。在陈嘉震的悼文中，马国亮写这样一段话：“一个有志青年，固应有刻苦奋斗的精神，但人生旅途原不是直线的。为完成最后的目标，为不辜负以往的努力，一个有志的青年不妨老实，也必须老实，但也必得培养一个旷达的胸襟，坚忍的魄力，与高远的怀念———当事情不如意时。”这段悼文，全当马国亮对年轻人的寄语吧！

陈嘉震拍摄的明星照片，无论从取景、构图、用光乃至人物姿态、神态上，均不逊于当今的明星照片；他的文章“给女星拍照的秘诀”，时隔80年，对于今天的商业摄影师而言，仍具有借鉴意义；电影皇后蝴蝶赋予陈嘉震“摄影大王”的美誉，也不是随随便便的浮夸，的确，陈嘉震才华出众。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在灯红酒绿的大上海，陈嘉震并没有摆准自己的位置，加之内心定力不足，导致恋爱上连续受挫。陈嘉震在师长马国亮帮衬下，痛下决心，准备从新再来，很可惜，他已经没有重新改过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