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际遇：关于人大并校的一段往事

rexue_2014 2018-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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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全国高校合并之风盛行。在这股汹涌澎湃的浪潮中，不改名、不重组的高校可谓凤毛麟角。前段时间全国高校第四轮学科评估结果出来以后，有报道说，南京大学是“985”高校中唯一苦守寒窑而没有合并过任何一所高校的高校。事实上，除了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也是这样一所没有合并过任何一所高校的“985”高校。

当然，这并不代表人大没有尝试过。事实上，还尝试过不止一次，遗憾的是，由于历史的际遇，均以失败告终。

关于这段往事，原中国人民大学常务副校长袁卫教授回忆说：

1998年5月，北大举行百年校庆活动后，国家启动了“985”工程，首批确定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两校，各给了10亿元经费支持，加快其世界一流大学的建设。在此之前，人大、北大与清华三校各有特色、各有所长，基本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但北大、清华有了这一特殊支持后，办学经费和教师住房有了极大改善，教工的津贴成倍增长，优秀中青年人才开始向这两所学校流动。
当时的形势给学校，特别是给校领导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记得当时学校党委常委会和校长办公会多次开会，讨论应对措施。经过分析，如果将人大的人文、社科、管理等学科与北理工的理工科优势结合在一起，不论是重点学科、博士硕士点还是科研成果都可以和北大、清华竞争，可以申请除北大、清华外的第三所“985”高校。
在这一背景下，1998年9月11日，中国人民大学、北京理工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央民族大学四所大学的校领导坐在一起，共商深化教育体制改革、进一步合作办学的问题。通过充分发挥四校的学科和人力资源潜力，资源共享、优势互补，先建成密切合作办学的共同体，如果能得到国家进一步支持，可以考虑合并的问题。
但1999年5月8日美国轰炸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的事件却扰乱了我们合作的进程。事件发生后，国家为加强军事科研和相关人才的培养，将北京理工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等6所院校由国务院划归军队国防科工委领导。由于领导体制的变化，一段时间内与北理工的合并已无可能。
此时全国高校合并之风盛行，学校正在重新考虑发展战略。除了北理工，北京科技大学（原北京钢铁学院）就成为最合适的合并高校。经过与北科大主要校领导的密切接触和协商，北科大愿意与人大合并（校名仍为“中国人民大学”），但条件是国家应该像支持北大和清华一样支持人民大学和北科大。
这样，盖有两校校印的正式合并报告送到了教育部，但教育部以“当前主要考虑地方院校与部属院校的合并，教育部直属高校之间的合并暂不考虑”为由将这一计划搁置了下来。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十分遗憾。如果我校当时能与北科大合并，既能解决学科结构的问题，也能解决校园拓展的问题。
我写这些回忆，主要是说在当时大环境“对人大不利”（李校长语）的条件下，李校长、马书记、人大班子及广大教工并没有放弃，而是积极努力，想尽一切办法发展，但限于客观环境和一些偶然事件，人大的两大困境没有得到解决。
【引自《李文海纪念文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34-35页。
为方便微信阅读，重新做了分段。】

在读到这段故事之前，我也曾多次听说人大并校的各种“段子”，但都以为是民间的调侃，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此事让我大为感慨。感慨之一，是造化弄人。当年驻南使馆被炸，我们只是气愤于美国的凶悍，没想到还直接而严重地影响了我校“双一流”建设。

感慨之二，是成事之艰。尽管学校管理层曾经实实在在地努力过，但我相信，对全校绝大多数教职工来说，此事就相当于从来没有发生。为什么？不是因为你没有努力，而是因为你没有结果。

但是，从行政的角度来说，辛辛苦苦却一无所获的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无他，只因为影响结果的因素太多、太复杂。形势比人强，你做再多的努力，一个意外事件把什么都毁了。

更惆怅的是，谋事过程中的万千苦辛并不能随便对外吐露：有时是因为事情本身具有“见光死”的性质，一吐露便完蛋；有时是因为事情最终没有办成，吐露也没啥意思。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理解行政工作的难处。有的人，不体谅过程的艰难倒也罢了，还动辄从道德角度上纲上线，把自己整得跟圣母一样，就他/她一个人干净，别人都值得怀疑。殊不知，从管理的角度来说，行政永远是少数人管多数人的事，少数与多数的分野永远不会消失，两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永远都会存在：有时候是因为你不在那个位置上，不应该让你知道；有时候是因为时机不成熟，现在不能让你知道；还有时候，是想让你知道，你却不想知道而只想要结果。

或问：利用信息不对称渔利的有没有？有，当然有。怎么会没有？但并不都是。

最近看到一位记者反省说：“因为职业缘故，似乎已经习惯了以挑剔批判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人和事物。但年纪大了，慢慢觉得在批评的同时须保有一丝宽容，这并非圆滑世故，而是明白了批评容易做事难。”

另一位如今已经转行的记者回答说：“是的，这个职业病很烦，因为转行就会发现，除了挑刺啥也不会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