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蹼壁虎

在辽宁、河北、山西、陕西、甘肃、河南、山东、江苏、安徽和浙江等地分布着

一种小型爬行动物____无蹼壁虎，它与大熊猫、白暨豚等动物一样也是我国特有的动物，因其分布较广、数量较多、形态较小，并且与许多人朝夕相处，所以不被人们所重视。我曾在辽宁西部的北镇市和葫芦岛市对无蹼壁虎进行多年的观察。
　　无蹼壁虎所生活的环境没有污染或污染程度较轻。北镇市城区很小，西、北和东侧依偎在连绵百里的医巫闾山怀抱，南侧是广袤无垠的辽河平原，市区内没有工业，空气污染很轻，无蹼壁虎数量很多。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我在位于渤海之滨、辽西走廊上的葫芦岛市工作四年，市区内有条河叫五里河，那时五里河地区有大片破旧的平房和各种违章搭建的简易建筑，堆积着大量的垃圾，夏季里蚊蝇很多，非常适于无蹼壁虎栖息和捕食。但由于五里河与几家大型化工厂相邻，化工厂向河中排出工业废水不断散发着有害气体，使得该地区弥漫着一种令人头晕、窒息的气味，因此该地区没有无蹼壁虎分布，而在同一座城市离五里河较远的地区有无蹼壁虎，并且数量较多。这说明有害气体能严重影响无蹼壁虎的生存和繁殖，同时也说明这种小动物可以作为监测环境质量的指示生物。
　　无蹼壁虎在当地活动期一般为4—10月。在春秋两季，当地昼夜温差较大，夜晚温度降得很低，不适合无蹼壁虎活动；当白天温度回升时，它们有时会爬到室内的墙壁或天棚上活动。到了夏季，天气炎热，无蹼壁虎白天都躲藏起来，夜晚出来活动。在夏季夜晚有灯光处观察，无蹼壁虎从白天隐藏的缝隙中钻出，较长时间地停在各种缝隙附近，观察周围动静，如果没有干扰，就爬到灯下捕食；稍遇惊扰就快速逃往高处、黑暗处或钻回缝隙中。无蹼壁虎背部的灰色和不规则的浅黑色横纹是一种保护色，使它们很容易隐藏在它们所生活的阴暗环境中。
　　我准备两个大小相等、不透光的硬纸箱，每个纸箱内部用一个中间挖洞的硬纸板分隔成两个空间，一个空间较大，里面可以放置食物，通过打开的观察孔能够看到里面情况；另一个空间很小，只是在硬纸板与纸箱壁纸板之间有不到一厘米宽的缝隙，无蹼壁虎可以通过中间硬纸板上的洞自由来往于两个空间。把观察孔上面的硬纸板盖好后，第一个纸箱的两个空间都是黑暗的，第二纸箱小空间一端的纸箱壁安上一小块玻璃，外面光线可以进入。每个纸箱各饲养一只无蹼壁虎，每天做一次检查，每次检查都要迅速打开观察孔，查看无蹼壁虎所在位置。结果，第一只纸箱内的无蹼壁虎多数情况下躲在较小空间内，而第二个纸箱里的无蹼壁虎都躲在黑暗的大空间内。由此看出，有光与无光的环境中无蹼壁虎栖息选择的是无光环境，在无光环境中无蹼壁虎栖息选择的是狭窄的缝隙，它们对黑暗和狭窄的缝隙存在着某种偏好。当无蹼壁虎的背部和腹部都接触物体时，它们似乎才感到安全，这种现象的形成原因也许与狭窄的缝隙很少有天敌能够进入有关。在自然状态下，无蹼壁虎钻入室内时，除捕食时间外也都躲藏在各种缝隙里。在没有缝隙的环境中，它们选择的是黑暗，躲藏在各种物体的背光处；在无任何地方可躲藏的明亮房间里，见人后迅速逃到天棚边缘，保持与人最远的距离。
　　随着季节不同，活动的昆虫种类不同，无蹼壁虎的食性发生变化。春季多以蝇、蜘蛛、蚂蚁等为食，夏秋季多以蛾类为食。当无蹼壁虎发现活动的昆虫后，迅速爬到距昆虫四、五厘米处，注视，同时尾轻轻地向背方卷起，伸开；再卷曲，再伸开，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这是无蹼壁虎准备进攻的行为；然后迅速出击，咬住昆虫。那些好活动的昆虫最能引起无蹼壁虎的注意，首先成为捕食的对象，而一些不喜欢活动的昆虫既使离无蹼壁虎很近，也很少遭到进攻。灯光能吸引来一些对紫外线敏感的昆虫，灯光给无蹼壁虎带来丰富的食物，使得它们朝有灯光的地方聚集。在那些没有光亮的地方，无蹼壁虎也在捕食，它们是如何发现食物的，是靠微弱的星光，还是靠触觉或味觉？这些还有待研究。观察能帮助我们解开已有的谜团，观察也让我们产生新的困惑。
　　数年前读过一则有关壁虎的故事：某国有人将装修多年的墙壁上木板拆开，发现里面有一只壁虎被钉在墙上，显然它是在多年前装修时遭此劫难的，但这只壁虎还活着。此人正为这只壁虎还能活着感到不可思议时，突见一只异性壁虎叼着虫子来喂它，原来受困的壁虎一直得到这只异性壁虎的照顾。这故事让一些缺乏生物学知识的人感动，事实上哪一种爬行动物都不可能存在着这种复杂的行为，纯属毫无依据地杜撰。壁虎个体间不仅不存在着相互喂食现象，而且存在着激烈的种内竞争现象。夏季的一个夜晚，天气闷热，人们纷纷离开家门到街面上纳凉。路灯引来许多蛾、甲虫和蚊等小型昆虫，有的不停在灯周围飞舞，有的就落在附近墙壁上。我在一个路灯墙壁上发现有四只无蹼壁虎，有三只幼体和一只成体，它们伏在不同的部位伺机捕食。一只幼体发现一只落在墙壁上的白色灯蛾，从一侧咬住灯蛾头胸部，灯蛾另一侧两个翅不停地抖动，幼体用力将其按在墙面上。灯蛾的行为引起了距此约1米处成体的注意，它迅速地爬过来，咬住幼体口中灯蛾外露部分，拼命地拉，受到惊吓的幼体丢下蛾子落荒而逃。附近的另一个幼体见状摇晃着尾部直逼成体，在临近成体时放慢脚步，然后突然用吻顶撞成体头部。成体立即吞下灯蛾，反撞这只“胆大妄为”的小家伙，幼体只得“知趣”地逃窜。后来的幼体不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可能是在成体口中挣扎的灯蛾引起它的捕食行为。还有一次，我见到一只成年无蹼壁虎在墙面上捕捉到一只较大的蛾子，尾部不断地摆来摆去，这引起附近另一个无蹼壁虎成体的注意，急速爬过来，咬住前者的尾部，它可能把同类摆动的尾当成美味食物了，前者慌忙中丢弃到嘴的食物，发出很低的叫声，调头相迎，使毫无准备的进攻者一惊，双方失足从墙壁上坠落，强烈的地面撞击使它们迅速分离，笨拙地摆来摆去地逃走。被进攻者的尾部已经断裂，在地面上不停地跳动。
　　无蹼壁虎能吃有毒的蝎，所以当地人称它“蝎虎子”。但也有例外，一次有两个学生分别送来一只刚孵化不久的无蹼壁虎幼体和一只成年蝎，小壁虎的全长比蝎略长。我观察后暂时把它们放在同一个透明的矿泉水塑料瓶里饲养，我想如果壁虎太小不能把蝎吃掉的话，就找时间在适当的地点将它们释放。释放无蹼壁虎的场所好寻找，释放蝎的场所要慎重，否则可能给别人带来麻烦。我用解剖针在瓶壁上扎了许多小孔通空气，同时为避免蝎逃脱把盖子拧得很紧。但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吃惊，蝎发现无蹼壁虎后，立即举起它的尾部向小壁虎冲来，小壁虎感觉到了来者不善，急忙躲开；一天后我发现小壁虎尾巴缺少一大截，这一定是蝎所为；两天后小壁虎仅残存一点干瘪的皮，而那只成年蝎却大腹便便，甚为活跃，瓶子中有它的许多颗粒状粪便。蝎敢吃小壁虎，蝎竟然能吃掉比自己还大的小壁虎，如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动物界纷纭变化，弱肉强食，但动物所扮演的捕食者与被捕食者角色互换并不多见。饲养条件下在狭小的空间内成年蝎能吃掉无蹼壁虎幼体，在较大的空间内如何？在自然条件下如何？没机会观察不得而知。
　　秋季气温降低，无蹼壁虎开始向室内移居，旧式房屋内房檩与天棚间的缝隙、各种家具上的缝隙、家具与后面墙壁之间的缝隙给它们提供了良好的冬眠场所。一位房产工人介绍，他在冬季拆旧房时发现几十只无蹼壁虎挤在天棚木板里冬眠，即使房主人在冬日里不取暖，室内温度也要比外面高出许多。近年来，由于城市发展速度加快，大片的老式砖瓦结构的民房和残垣断壁逐渐被幢幢高楼所替代，建筑物上封闭性能较差的木制门窗也逐渐被封闭性能较好的金属门窗和塑料门窗所替代，无蹼壁虎在入冬前很难再进入人的居室内。另外无蹼壁虎外部特征与蛇类有些相似，色泽灰暗，不符合一般人的审美标准，还有有人认为无蹼壁虎有毒，因此许多人厌烦它，对于不请自到的“客人”一旦被捉住即使不杀死，也要把它“驱逐”到室外。现代城市建筑物外表平整，很少有较大的缝隙，无蹼壁虎很难找到能挡住严寒的冬眠场所。一年初冬，我在自家没有任何取暖设施的简易砖石结构小仓库里发现一只无蹼壁虎，它伏在室内的墙壁上，一动不动，我怕影响它的冬眠没有惊扰它。到了第二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它没有醒来，还紧紧地抓在墙壁上，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它的躯干已经干瘪，双目深深地凹陷进去。小仓库的保温性能极差，冬日零下十几摄氏度的低温夺去了它的性命，我看到的不会是个特例。当地的丽斑麻蜥、黄纹石龙子等蜥蜴类生活在大自然中，冬天潜入地下深处以躲避寒冷，而无蹼壁虎一直与人相伴，现在它们被拒之门外，面对这突然的变化很难迅速适应，寒冷的冬天会给那些没有找到适宜冬眠场所的个体带来灭顶之灾，因此在当地它们只能生活在居民区及其附近。
　　无蹼壁虎雄性成体尾基部有两个明显的隆起，泄殖腔两侧各有约3枚发达的疣鳞，从背部就能明显看到。雌性成体尾基部没有明显隆起，泄殖腔两侧疣鳞不发达，背部观察不明显。到了5月下旬，雌性成体的两个颌下腺明显膨大，腹部因为怀卵而变大，体态臃肿，行动呆笨，常躲在光线较暗处觅食。遗憾的是我当时没能拍下它们的憨态，后来数次想拍，但都因错过繁殖期，繁殖过后雌体的颌下腺和腹部已经恢复正常。
　　无蹼壁虎将卵产在各种缝隙中，如居民区屋顶的瓦片之间，墙壁的各种缝隙。原工作单位的一位同事家住平房，家里的棉衣靠墙存放，有一天他发现无蹼壁虎就把卵产在紧靠棉衣的墙上；还有位同事在封闭的阳台上摆放了一个旧柜，移动柜子时发现后面的缝隙里有无蹼壁虎卵。我在饲养箱内饲养的无蹼壁虎产卵时也是把卵产在两层纸板之间的缝隙中。无蹼壁虎一次产卵两枚，有在适宜场所内集中产卵的习性，所以有时能在一处发现大量的无蹼壁虎卵。根据无蹼壁虎体内卵泡变化判断，它在辽西地区每年产卵一次，而徐州师范大学教授冯照军等人根据对江苏省云龙山无蹼壁虎研究得出结论，在当地有近一半个体每年产2次卵，这是与两地气候有关，温暖的气候使无蹼壁虎在江苏活动时间要比在辽宁活动时间长。无蹼壁虎的卵白色，椭圆形，卵径为12.0-13.5×7.8-10.0毫米；卵刚产出时黏、柔软，成对的粘在垂直的墙壁上，可随物体表面形状而改变，这是无蹼壁虎对垂直墙壁生活的一种适应。产出后卵壳逐渐变硬，蔳而脆，稍加触碰就破碎。
　　无蹼壁虎卵在7月下旬开始孵化。冯照军教授等人报道，在人工条件下无蹼壁虎孵化所需时间与温度有关：当环境温度为26℃时，需要62天孵化；当环境温度为28℃时，需要55天孵化；当环境温度为30℃时，需要47天孵化。在北镇市城区的万紫山，至今仍保留一段残存的明代古城墙，城砖已不存在，仅剩里面的夯土。某年8月末，一位学生从夯土缝里发现2枚无蹼壁虎卵，把它们挖出来，送给我时卵壳都已破碎，里面幼体的鳞片和斑纹都已发育完善，估计数日内就能孵化，说明在当地无蹼壁虎卵的孵化有的要持续到9月初。刚孵化出的幼体头体长24—30毫米，体色较新鲜，斑纹清晰。幼体经过三次冬眠之后，头体长达到50毫米时性成熟，开始担负种群的繁衍任务。
　　无蹼壁虎是一种能与人近距离接触的小型爬行动物，也是许多城里人一生见到的惟一一种蜥蜴。它不仅能帮助许多青少年从小认识、了解爬行动物，而且还能捕食多种农业和卫生害虫，在生态系统中占有一定的地位。与许多其它动物一样，无蹼壁虎也面临着生存危机，除了治理环境污染和保护栖息地外，还需要人们对这种小动物多一些宽容、多一些耐心、多一些爱心，还要多一些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