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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自我控制到极限,才能追上命运吧?

 野田高梧 2018-02-04

约稿。


平昌冬奥会近在咫尺了。

但好像没什么人提。


却也不算奇怪:夏季奥运会与世界杯,是偶数年夏天的传说;冬奥会,冷淡得多。毕竟奥林匹克运动会最原初的项目里,并没有冰上运动。冬奥会的项目,也没有那么直观。

——我爸妈说到冬奥会项目,只约略想得起“噢哟,申雪赵宏博是一对,对吧?”“那年是不是韩国人卡了我的赛道,是吧?”


夏季奥运会像是暑假。现在想起来,就是热火朝天的熬夜看比赛,盯着金牌榜翻动,目不暇接地换频道,看着鲜艳的色彩奔跑……冬奥会则像是寒假。在我们那种没有暖气的南方,冬季是没啥运动可言的。

——有人跟我说过,东北人到冬天,会滑雪,会溜冰,会兴高采烈热热闹闹地去吃开江鱼。敲开冰,捞了鱼,炖一大锅,咕嘟咕嘟。去时,热热闹闹,吆喝着,开心着。

但这种氛围,我不太感受得到。


我去瑞士滑过雪溜过冰。当时只觉得,对冰雪运动的热爱,着实是个跨文化的勾当。在霞慕尼,好好走路的人甚少。大多数人一身滑雪装备艳丽璀璨,踩着滑雪板,高抬着腿。小孩儿喜欢踩雪,膝盖和小腿动不动就一片白,街上走着风声、踩雪的咯吱声与枝头雪融下来的滴答声,以及圣诞乐曲。当然还有欢叫声:在租雪具的地方,发现适合自己尺寸的滑雪板和帽子后,欢然大叫的人们,得意洋洋又笨手笨脚的往外溜达。



初学者们跟着教练,练习高坡下滑,偶尔失去平衡,就一歪身子扑通栽在雪里,嚷嚷着让伙伴来拉扯——踩着滑雪板,站起来可不容易。孩子们穿得像泡沫塑料灯泡似的闪亮,跟着父母们溜达。大多数人踩着滑雪板,艰难的在雪里走,边走边笑:欢乐的,自嘲的,彼此看着逗乐知道自己也必定如此的心情。

18世纪前,挪威人琢磨如何溜冰,主要为了打仗。瑞士人研究在阿尔卑斯山里如何行走,许多是虔诚的基督徒所为——中世纪有许多教堂,都修在雪山坳里,建教堂和常去朝拜的,会被当作圣徒赞颂,在当地古建筑里还会留下非常不写实的壁画来纪念。当然,这类人也常会陷在雪里,就需要脖子上挂着酒桶的圣伯纳犬,和履雪如平地、身上裹大衣仿佛北极熊似的专业踩雪人士去救护。中国清朝,以冰嬉为乐,最初也是为了打仗行军使。

所以滑雪的乐趣究竟在哪儿呢?坐缆车上南针峰,偶尔能看见些胆大包天的家伙,违背禁令,从三四千米高处陡坡滑将下去,真觉得他们不要命了。黄昏温暖的酒吧里,我跟一位握着热巧克力杯的朋友聊起这事,他的结论是:

每个人一开始滑雪都笨手笨脚的,但到后来,能驾驭自如了,能在高难度情况下驾驭自如了——这种熟练的操控感,让人欲罢不能吧。




或者换句话:其他运动,你可以更单纯地释放自己;冰上运动,你必须精确又冷静地控制自己,保持平衡,然后,追求速度。

很奇怪的是:你必须极致地谨慎,才能无限飞快。


韩天宇6岁开始练习轮滑,然后拿到8个国家级冠军和5个省级冠军。2006年,韩天宇接触短道速滑,六年后就凭借超高天赋一路滑进国家队,一举成为中国史上最年轻的全国锦标赛全能王。17岁初登奥运赛场,就击败少年时的偶像,在1500米项目上摘得银牌,弥补了中国队短道速滑中长距离的长期短板。2016年,还未满20岁的韩天宇一人在韩国世锦赛上独揽3金,其中还包括含金量最重的男子个人全能金牌。

然而天才是怎样的?

教练的说法:“韩天宇的成功不是偶然,他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自信,脑袋也特别聪明,平时训练也够努力。”

——沉稳?冷静?听来并不像一个速度型选手。

队友的说法:“韩天宇是队里的开心果,平时在休息时间总想方设法的逗大家开心,帮我们缓解训练的压力。”

——唔,不是沉稳型选手吗?

他的母亲如是说:“这孩子训练的时候很认真,受伤的也从来不会告诉家里,就怕我们担心。每次回家后都会很贴心的给奶奶揉揉腿,帮着家里做家务。“

他自己的说法:坚定、谨慎、积极。

“当我在竞赛中,我非常有热情。有时候不是练习帮助我,而是想着我的梦想而做到的,我会坚定我的信念并且坚持下去。”

——所以,大概,他的确是个比周遭都要懂得自我控制的少年吧?





除了自我控制,你还得忍耐寂寞——不止是冰雪运动过于冷门带来的寂寞。


2017年11月4日晚,伴随着《图兰朵》的配乐在冰场奏响,隋文静/韩聪在2017中国杯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双人自由滑比赛中,夺下了当晚的最后一块金牌——14年前,申雪/赵宏博就是用《图兰朵》,蝉联了华盛顿世锦赛冠军。

被记者问到“两人是用怎样的心态去演绎节目中的爱情故事”时,韩聪回答说:“根据劳瑞(中国花滑队的加拿大编舞大师)给我们塑造的故事,我们在生活中像一对恋人一样,有时会有争吵但还是深爱着对方,整体的故事线就是在两人之间切换产生细腻的情感。我很爱她,我要包容她,但有时候会像生活中的夫妻一样,会有拌嘴,但因为爱还是会再在一起……”

没想到韩聪实诚的回答让隋文静羞红了脸,她随即抢过韩聪的话筒说:“我们俩不是一对,他说得太尴尬了,我脸都红了。”

当记者又问及“双人滑,要怎么促进感情?”时,隋文静笑着说“不促进。”



然而等待也算一种促进。2016年5月5日,隋文静接受了右侧脚踝外侧副韧带重建和左侧脚踝肌腱复位的手术。在她的恢复期,韩聪每天只能在训练场上孤独地滑行。为了维持双人滑的感觉,偶尔不得不向队友借一下女伴,练习托举的动作。“你知道当你在冰上看到别人一起训练的时候,心里的那种感受,我很想她。”那段日子,韩聪每天训练后都会去医院看望隋文静,买她喜欢的零食,送些小礼物让她开心,担当起保姆和保镖的职位。

2017年7月的冰上盛典,韩聪一个人出场,一个人做捻转、托举,一个人完成了一套“双人滑”演出。随后,他从场边推出了坐在轮椅上的隋文静,两人相拥落泪。韩聪在赛后说:“这段经历之后,我好像不会再惧怕任何事了。能够(和隋文静)再次回到冰场,像是上天的馈赠一样,我们每天训练时都十分开心。现在,我们学会了享受比赛。”




类似的故事。

2015年赛季的张义威,面对自己的偶像肖恩·怀特,做出了超高难度动作三周空翻Triple Cork,成功地在U型池领域,把空翻2周带入了3周时代。那时他22岁。

然后,他经历了一次“在这个行业里,可能没有人比我摔得更惨了吧”的摔伤:他的脚踝、膝盖、胯部、肋骨均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差一点就结束了职业生涯。

此后两年,处于恢复期的张义威只能选择沉寂。其他的滑手不断地向新动作发起挑战,不断提升技术难度。而他却什么也不能做,束手无策地静止在原地,等待伤好之后一切从头来过。

单板滑雪U型池之所以被称之为极限运动,不仅因为它炫酷的动作表现,还因为随处潜伏着受伤的威胁。所以,在单板滑雪的舞台上,张义威感受到的不止有张扬的生命力,还有潜藏的巨大恐惧。

这个从事极限运动的大男孩,愿意把自己称作“与魔鬼对话的人”。

“很多次,站在起点的时候,我想着动作,同时又想着,这一次下去以后,会不会就此躺下,再也爬不起来了。每个人都会感觉到害怕,但如果你被恐惧支配了,那就没有办法完成动作。只有当理智战胜恐惧的那一刻,你才可能真正进步。”

2017年2月,沉寂多时的张义威终获亚冬会单板滑雪U型场地冠军,颇为感慨的他在接受采访时,借用了“洪荒少女”的金句——鬼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冷静。

自我控制。

等待。

勇决。

彼此关爱。

积极。

这些听上去,的确不太像夏季奥运会。冰雪比夏季的跑道要危险得多。

更加生死时速,以及,更多地去与魔鬼、与命运对话。


“Visa之队”是国际奥委会全球合作伙伴Visa公司为帮助运动员取得佳绩开展的赞助计划。从2000年至今,该计划已帮助过全球350多名运动员,其中包括姚明、李娜、刘翔、申雪、赵宏博、张培萌、谌龙等知名的中国运动员。

现在,韩天宇、张义威、隋文静/韩聪已经在Visa之队中了。




他们的下一个前方,就是平昌冬奥会。他们都还年轻,但已经多少次与命运擦肩而过,有无数伤痛埋在冰下了。

是他们的时代该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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