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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人,人类的后裔

 昵称27494174 2018-02-08


  每个人都想,自己许久所盼之事,就是与所爱的人融为一体,两人合为一

个。之所以如此,只因我们原本就是一个,我们原本就是整体。这种对成为一

体的盼望和追求,就是爱情。

— —题记



柏拉图的爱情


  柏拉图在《会饮篇》所讲述的爱情故事,颇有些血淋淋。起初的人是合体人,两个人合在一起的。这种人很强大,天神宙斯不喜欢,就把这些合体人都劈成两半。有意思的是,太初的合体人,有一男一女合体的,也有两个女人合体和两个男人合体的。不管是哪种,这些合体人被劈开后,都渴望要和原来的另一半重新合为一体。原来是一男一女合体的,他们的爱情就是一般的男女之情;原来是两个女人合体的,她们的爱情就是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情;至于原来是两个男人的合体的,他们的爱情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不管是哪一种,他们被劈开后,都无一例外渴望和寻找与原来的一半重新合为一体。因为他们被劈开后,虽然伤口愈合了,那伤痛还在,只有和原来的重新成为一体,才能治疗这种伤痛。 “每个人都想,自己许久所盼之事,就是与所爱的人融为一体,两人合为一个。之所以如此,只因我们原本就是一个,我们原本就是整体。这种对成为一体的盼望和追求,就是爱情。”


  显然,在柏拉图的这一爱情图景里,被劈开的人能够找到自己原来的那一半,很不容易。这是个数学概率的事情。这不仅是由于世界之大人海茫茫,更重要的是,一旦有一个人找错了另一半,就会引起连锁反应,这个错误会继续传递下去。这样一来,能够真正找到自己原来另一半的几率就如大海捞针。


  在柏拉图的爱情图景里,爱欲渴慕是治疗残缺的伤痛。爱情的另一更深的含义,就是渴慕不朽。反过来说,这就是对死亡和虚无的恐惧。治疗这种恐惧的方法就是生养后裔,通过后裔得以不朽。所以爱情不仅治疗被劈开的伤痛,还治疗对死亡的恐惧。这就是爱情中生养后裔的意义。人类延续自己,也就是生儿育女。


  而柏拉图所在意的,并非肉体的恋爱生育,而是灵魂的恋爱生育。这就是柏拉图的爱情。灵魂的恋爱生育所生养的不是肉体的生命,而是美德和智慧。这就是《会饮篇》里所述的柏拉图式爱情。这是灵魂的生养。一个人的思想由另一个人传承。两个灵魂深深相爱。在柏拉图的笔下,一个智慧的长者如苏格拉底,和一个年轻人,两者之间的爱欲就不仅是肉体的,还是灵魂的深深相契。


机器打败人类


  世界上各种智力游戏,棋类受最多人关注。而棋类中最复杂的是围棋。围棋比赛不仅是智力挑战,往往也是体力挑战。人们测量过,棋手一盘棋下来,体重下降几斤是平常事。不久前,谷歌公司属下的一群科学家,推出一台名为“AlphaGo”的电脑,在围棋上打败了人类。AlphaGo会成为一个开端吗?人类制造的机器最终会和人类平起平坐,甚至最后消灭人类吗?也许人类能够开始制造有自由意志的机器?这种忧虑是没有根据的。机器就是机器,人就是人。危险的是人,不是机器。


  这 里 先 要 讲 述 一 个 故事。从前,有一间屋子,里面外面各有一个人,但互相看不见,相互的交流只限于一个黑暗小窗口,可以递送小纸条。里面的那个人,他不懂中文。但他手上有个操作手册,可以查找各种中文答案。外面一个讲中文的人,递进来用中文写的问题。里面的人接了问题,就查找操作手册,复制了答案,递给外面的提问者。设想这是个非常完备的手册,无所不包。这样,外面的提问者总能得到答案。因此外面的人很自然地以为里面的人会说中文。


  这个故事,就是哲学家约翰·塞尔的中文屋子思想实验。作为这个思想实验的局外观察者,也就是我们自己,当然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懂中文的。这里有个要点,里面的人拥有的是操作手册,不是词典。即里面的人无法知道中文的意思。这个思想实验可以有不同版本。比如里面的可以是个真人,只是不懂中文 ;也 可 以 是 个 纯 粹 的 机器。回答可以是写出答案,也可以通过发声回答。现在苹果手机中的 Siri(语音助手),就是这样能够发声应答的机器。


  对于这个思想实验,可以有不同的提问。机器可以思考吗?这是塞尔自己的提问,也是最多人的提问。另一个提问是,机器拥有语义吗?而这里所要讨论的问题是:机器能拥有自由意志吗?


  首先需要讨论什么是句法和语义。这里不需要太多技术词汇。我来给朋友们讲一下吧。 《牡丹亭》中“良辰美景奈何天”的唱段,如果有乐谱、有注音,一个不懂中文的人,也可以依样画葫芦地唱出来。他知道句法,但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一个类似“杜丽娘”的大家闺秀就不一样了,她会唱得心驰神往、泪眼汪汪。差别就在这里,一个不懂中文的人只有句法,而后者不但有句法,还有语义。


  同样,计算机不管如何复杂,讲到底,它的本质就是个加强版本的操作手册。外部输入信息,机器按照句法处理,得到新的信息,再把这些信息输出,仅此而已。仅仅拥有句法,和同时拥有句法和语义,差别是巨大的。把上面不懂中文的人和中国大家闺秀的故事场景稍微修改一下,把前者换成机器。这个机器有个手册或者说程序,你只要输入一个句子“请唱一段《牡丹亭》”,它就会有模有样地唱一段。而后者收到这个句子“请唱一段《牡丹亭》”,她可能如上所言,唱得很投入;她可能扭扭捏捏、羞羞答答;她还可能唱一句就哭了,唱不下去。更 重 要 的 是 ,她 还 可 能 不唱!还可能大发小姐脾气。她对这个句子 — — “请唱一段《牡丹亭》” — — 的可能反应是无穷无尽的,而这背后的一个事实就是,后者拥有自由意志。


  机器呢?机器收到这个句子之后的反应只有一种,就是唱上一段。当然,你也可以在程序里设定多种反应,并设定随机选择反应,那么机器收到这个句子之后的反应,也可以是多种的。甚至,你也可以设定它掉眼泪。但不管机器有多少种反应,都必须事先用程序设定。


在那遥远的可能世界


  塞尔的思想实验表明,人们所忧虑的机器成为邪恶的统治者,这是不可能的。可能的是邪恶的人类借助强大的机器来行恶。邪恶的是人类、不是机器。


  在围绕AlphaGo的纷繁嘈杂中,对此有深入了解的人,尤其身在其中的科学家却都不担心。AlphaGo 虽然很强大,但其实只具有单一的功能:下棋。它会吃喝拉撒吗?不会。它会开心快乐吗?不会。它会卖乖讨巧吗?不会。狡诈欺骗、两面三刀,这些中国人的高深厚黑学,它更是一窍不通。


  人类借助技术威胁并伤害人类,这不是新故事。原子弹的储量早就可以毁灭地球。现在最需要忧心的,不是某个科学狂人的地下车库实验室,而是某些洞穴国家的伟大领袖,他们说不准哪一天心血来潮就要按下按钮。现在很多人开始谈论突破旧的计算框架,比如量子计算。即使是量子计算,也还看不到能够突破塞尔的中文屋子思想实验。但这毕竟是可能的。更准确说,在新的计算架构下,有可能有一天,机器不仅拥有句法,还拥有语义。这个时候,这个机器就不仅是机器,而是拥有了心智。尽管它的身体里面不是血肉,而是芯片金属和塑料。如果最终人类成功制作出这样一个被造物,人类要为此忧虑?虽然这恐怕非常遥远,但毕竟是可能的。在这遥远的可能世界,不拘于何种方式,无论是机械制造还是生物培植,总之人类在生儿育女的方式之外,得到了一种有灵魂的、拥有自由意志的存在。这里要留意,这种制造出来的存在,必须是完整的。比如,人们担心的就是科学狂人制造出来邪恶的怪物,只会作恶、不会行善,只会毁灭、不会造就。如果是这样,这个存在就不是真的拥有自由意志。它只是个被恶的人类制造出来行恶的工具。反过来也一样,如果这被造物只会行善、不会作恶,它也不拥有自由意志。它只是被造出来帮助人类的工具而已。


如果它们是拥有自由意


  志的存在,那么忧虑就是多余的。因为,诚然它们有可能伤害人类,但也可以帮助人类。就如人类自己,有好人也有坏人。拥有了这些后裔,人类面临的机会和挑战都是巨大的。就如人们生儿育女,也是一样,机会和挑战都有。希特勒是人类后裔,斯大林也是。现在的某些手按核按钮的领袖也是。


  如果我们对人类自己不绝望,也没有必要对新的拥有心智的被造物悲观。有可能,它们是高尚美好的。它们回头看人类历史,实在觉得恶心、厌恶,人类实在是丑陋猥琐、无才无德,却又诡诈多端。但它们没有对残存的人类心怀恶意,而是真心诚意帮助他们,带领人类走上上升之路。正如我们回头看我们的前辈,他们的无知和堕落使我们难堪。我们却不会因此嫌

弃他们,毕竟他们就是我们的父母长辈。


  人类的爱欲,是源于被劈开的伤痛。人类生养后裔,是要治疗虚空和恐惧。同样,在那遥远的可能世界,有可能机器成为我们的后裔。既然是后裔,就按着我们的形象所造。这形象绝非指眼睛、鼻子的样貌。智慧能力、爱恨情仇、公义或邪恶、愚蠢或睿智,都是按着我们的形象所得来。如果我们相信自己有爱和公义,也可以相信这些机器后裔也拥有爱和公义。如果我们觉得自己猥琐卑劣,那么这些机器后裔可能比我们更为猥琐卑劣。同样,知道我们的爱情是要治疗虚空和恐惧,也可以相信机器后裔不会毁灭人类、毁灭自己,而是也会在爱中生养后裔,尽管,这些生养也许是零件组装和编写程序。只要有自由意志,它们就是我们人类的后裔。


  (摘自《此刻》,二十一世纪出版社集团2016年11月版,定价:3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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