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作者在东方心理分析研究院2013级心理分析专业研习期间所做，内容有删减。经作者授权刊出，转自微信公众号：心理分析与中国文化。点击页面最下方的“阅读原文”可跳转至原文链接） 1、问题提出---沙子在儿童沙盘游戏中的象征 沙子是沙盘游戏疗法中的操作性要素。在我多年的儿童沙盘个案中，儿童对于沙子的理解与想象有着极为丰富的意象。这些对沙子的意象，相对于成人沙盘个案中对沙子的理解，更接近与个体无意识，以及集体无意识。通过了解孩子在沙盘游戏中对沙子的理解与想象，我们能更好地把握孩子的内在心灵的能量流动过程，从而找出儿童在沙盘游戏中对沙子的普遍性理解与想象。儿童就如同我们沙盘中的沙子，承载着我们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儿童的心灵，又如同我们沙盘中表达着心理能量流动的沙子，呈现着不同的变化，这种变化，就是沙盘游戏的治愈性。 沙子在汉语词典里的解释是细小的石粒，组词有“沙金---自然界中混合在沙里的粒状金子”，“沙里淘金---从沙子里淘出黄金”。[1]在英文词典里的解释有“沙质土”，“sands—时间；寿命”，组词有“sand painting——沙画，沙画仪式（美洲印第安人部族在治病仪式时用彩色沙粒在沙上撒成象征性图画的）[2]采用沙子中的绘画是一个庞大的治愈作用的系统的一个主要特征；在这个治愈系统中，病人的四周用纳瓦人神话中所有的强有力的象征环绕，以创建条件，恢复和谐，回归幸福。[3]“沙”，汉字的构成为水少沙见，水中所见的细石。看似简单，但包含着朴素与自然的心性，包含着原型意象及其象征。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曾用这样的四行诗句作为其长诗《天真的预兆》（Auguries of Innocence）的开始：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And eternity in an hour. 翻译家王佐良先生将其翻译为： 从一粒沙看世界，从一朵花看天堂；把永恒纳进一个时辰，把无限握在自己手心。我们则更喜欢如下的翻译：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手中拥有无限，此刻化作永恒。 看似普通的沙子，却包含着珍珠般的色彩，凝聚着历史心性的结晶。在许多文化传统中，沙子也被赋予神圣的意义，或作为神圣的用途，比如藏传佛教的坛城沙画。[4] 2、沙盘游戏的理论观点 沙盘游戏作为一种治疗方法，是多拉·卡尔夫从玛格里特·洛温菲尔德的“游戏王国技术”发展而来的。沙盘游戏是运用意象（积极想象）进行治疗的创造形式，是在医患关系和沙盘的“自由与保护的空间（卡尔夫）中，把沙子、水、和沙具运用于意象的创建。[5]在沙盘游戏中，制作沙画的人运用沙、水、小模型创造他们内心的感受。这种内心非语言的表达可以通过沙盘游戏变成了可读、可视、可听[6]的象征性的游戏或形态。 沙盘游戏是以荣格分析心理学为理论背景。荣格在他的著作里有这样一段阐述“如果我想与那童年重新建立联系的话，我只能是重返过去，去玩那童年的游戏，重新体验那童年的生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7]“想象‘一般来说是精神活动的再现或创造……幻想作为想象性的活动等同于心灵能量的流动”[8]沙盘游戏就是这一种基于能够疗愈情绪痛苦的象征性游戏。 3、沙子在儿童沙盘游戏中的象征 沙子在任何一种文化背景下都是很熟悉的东西，对于中国的儿童也是一样，每个儿童天生就喜欢玩沙子。沙子是儿童们的天然道具。在我的儿童咨询中，使用的都是沙盘游戏这一技术。每一个进入沙盘室的孩子，没有一个对沙盘游戏阻抗的。但孩子们对沙子的感觉与反应却是不一样的，有着非富多彩感受及象征意义。 当儿童进入的沙盘室里，迅速就被这里的场所吸引。如果说沙盘游戏中的沙具更接近我们的意识，那么，流动的沙子，就是把我们带入无意识中的媒介。沙子与沙具就意味着炼金术士们所称的“结合物”。它他链接了意识与无意识，远古与当下，灵魂与精神。沙子唤醒了孩子们的深层记忆，又通过沙子塑造的意象，把他们带回曾经的幻想，创伤，经历中去。沙盘中的沙子又如同母亲的子宫，承载着他们所有的情绪，以及身体的感受。 当沙盘室这个多维空间里的咨询师，给予来访者保持与接纳的态度，孩子很快进入了无意识的世界的创造过程里，这种创造过程是神奇的。沙子让他们体验了不同的情感，表达了不同的情绪，创造了不同的意象。 沙子在沙盘游戏临床儿童个案中的象征性讨论 在4000多小时的儿童沙盘临床个案中，据有普遍性的象征有以下几种： ①沙漏及沙漏斗 ②山洞（湿沙） ③饭菜 ④大便（湿沙） 3．1沙漏及沙漏斗 [9] 沙漏的象征：古代时间计时器；文化背景下的沙漏，有对情感的珍惜，事物的变迁等。沙漏在沙盘游戏中的象征，是等待、自然。 在临床个案中，沙漏都是在沙盘游戏治疗的中期阶段出现，选取沙漏的儿童性别比例基本持平。当沙漏出现时，儿童的无意识更多的是表达一种“慢一点，再慢一点”的心理感受。这种感受或许是由咨询师“太着急”，或是家长们对孩子的期望太过于着急与焦虑。就用小Y[10]，一个二年级的小男生为例来看一下他总是喜欢选择“沙漏”在沙盘里观观察很久。小Y一共进行了60次沙盘。小Y来咨询的主诉是孩子的多动症，上课不能专心听讲。 在第一个疗程（12次）结束时，孩子的多动症状已经好了很多。但在36次时，孩子的多动情况增多，孩子的爸爸就来找我，询问治疗的情况，爸爸显得很着急，有责备治疗师的意思。从家长那里得到一个现实层面的情况：孩子的奶奶突然住院（小Y从小一直是奶奶带大），所以沙盘中评估后，觉得孩子感应到了父亲的急切心情，而父亲忽略了奶奶生病带来的焦虑引起的症状反弹。孩子从第36-42次之间，每次都选择沙漏，专注地观察沙从上往下一点点一点点地漏下，每次都有20多份种的无声的等待……那时，让我想到了荣格的“求雨者”的故事。在这个个案中，更多的是家长的着急焦虑的心情，影响着孩子的内在心灵。 沙漏斗的象征：沙漏斗很像农耕时期的翻沙车。在沙盘室时沙漏斗更像翻沙车的小型版。翻沙车，用于建筑工地，筛出粘土中的石子，然后，与水泥混合后，进行房屋或其他设施的建筑。 在临床个案中，儿童经常会使用沙漏斗进行筛沙。在筛沙的过程中，他们会因为转轮快速的旋转而兴奋，然后不断地往上面加沙，再搬沙，再倒入。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经常会在中间时刻突然在上面下沙的洞口扔进彩石。这个彩石有可能会是不同的颜色。这种扔彩石的行为在很多儿童身上都会发生。有时，孩子还会说一些什么类似“变变变”的“咒语”。就用小文[11]为例。小文家长主诉的问题是抽动症。孩子的症状非常明显，来时已经服药半年多了。因为进行沙盘游戏治疗，停止用药。 孩子的沙盘中的第8-14次都在玩沙漏斗，筛沙，并不时地扔进彩石，漏沙因为彩石而停止，就开始拿一些变出的人物，让我猜，变出的是什么。这个行为，让我想到的是“炼金术”。炼金术是以卑 金属制造黄金，是炼金术的一贯目标。炼金师自帕拉赛索斯（Paracelsus,殁于1541年）之后，很多炼金师都是医生，他们的炼金目标不是黄金，而是治病方剂，希望用自己炼出来的治病物质来减轻人们的病痛。炼金师都认为自己首先必须创造哲人石（philosopher’s stone）。只要有哲人石，便有创造“质变”及治病的能力。[12]小文筛沙的过程就像是炼金的过程中的分解的过程（炼成的过程分为三步：理解、分解、重构），扔进的彩石就如同是“哲人石”。 荣格说：“正如帕拉赛索斯在他的时代是一位伟大的医疗先驱，而今天他则是关于疾病与生活本质观念变革的一种象征。”[13]这种流动的筛沙，游戏过程，达到了意识与无意识的链接，从而达到了沙盘游戏疗法中自我疗愈的过程。 3．2 山洞 山洞的象征：中国文化背景下的山洞，那是来源一种远古的洞穴。人类走出洞穴，住进房屋，意义重大深远: 1. 结束了长期迁移、颠簸流离的生活，安定下来使人类有更多时间进行生产劳动，为种族繁衍、农牧业生产创造了更好的条件。2. 聚居数量的增多，促进了同氏族的联盟团结，为集落的出现奠定了基础。3. 定居下来的种族容易受到异族的入侵掠夺，在战争过程中俘虏奴隶，客观地促进了生产经验的交流，发展了生产力。[14]主要反映人类的住所。在临床个案中，经常会用湿沙搭建山洞，山洞里藏着敌人，或是作为自己一方的队伍躲藏在山洞里。这种山洞的出现基本都是男孩子。这可能也沿袭了自古男性准备作战的方式。另一方面，喜欢搭建山洞的孩子个案中，多半都是在现实层面好斗殴，或现实层面被集体排挤的孩子。当他们受挫，无法承受现实带来的焦虑与恐惧，他们就会“躲”进山洞里，在那里，他们能调整与修养心灵的创伤，同时，防御外界带来的再次攻击。 3．3 饭菜 饭菜的象征：临床中，沙子经常被孩子当作饭菜，来装进锅里或碗里。这象征着作为饭菜的沙子，可以来滋养我们的儿童心灵。滋养的过程，就是整合心灵的过程。 3．4 大便大便的象征：临床中，经常有儿童把沙盘里倒进很多水，然后，用手像“和稀泥”一样地，说：这些都是大便。在我的临床个案整理中，这些玩大便的儿童，都有一个普通的特征：肛欲期固着。肛欲阶段（1—3岁左右）。这一时期婴儿要接受排泄大小便方面的训练。主要为肌紧张的控制，快感表现为忍受和排便。弗洛伊德认为，性心理的发展过程如不能顺利地进行，停滞在某一发展阶段，即发生固着；或在个体受到挫折后从高级地发展阶段倒退到某一低级的发展阶段即产生了退行，就可能导致心理的异常，成为各种神经症、精神病产生的根源。 而沙盘中的沙子，正好满足了儿童“玩大便”的游戏。在这个过程中，儿童通过“大便”的沙子，来唤醒他们的早期创伤---肛欲期固着，从而在不断地玩沙子的过程中，在咨询师“自由与保护的空间”的陪伴下，逐渐地修复及疗愈儿童的内在创伤。最终，达成儿童的人格顺利发展。 4、结论 探索沙子在儿童沙盘游戏中的象征，还可以深入到沙子在儿童沙盘游戏中更多的象征内容。本文篇幅有限，不能面面俱到，但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在儿童咨询过程中，首先呈现给咨询师的往往是沙子在现实中像什么（如像沙漠，泥土），而作为我们咨询师，应该慢慢地陪伴过程中，更需要了解沙子的象征意义，以及，在这个象征意义的背后，儿童有着怎样的发展阶段。 咨询师应把这点作为思考的重点，对儿童的沙盘游戏咨询才会更有帮助。沙盘游戏，如同儿童返回母亲的子宫，而炼金术的过程是儿童发展过程中经历的方法。儿童在这里呈现着“理解，分解，建构”的过程，以此整合内在心灵的冲突、矛盾、焦虑等负面情绪。国际沙盘游戏治疗学会前主席茹思·安曼（Ruth Ammann）的话：“为了促进接受分析者的转化与治愈，一个分析师除了要求具备临床和理论的经验外，还要求具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心灵的稳定性（psychic stability）、贯注性(centeredness)和创造力。[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