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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志》杂志滋荃自流井盐业调查记 钟永新 近代时期刊录关于自流井盐场调查和概况的杂志甚多，各从不同角度反映出自流井盐场的生产情形，如《四川月报》的《自流井盐场概况》、《盐务汇刊》的《四川富荣盐场概况》、《工业合作》的《自贡盐区考察记》、《工商特刊》的《自井盐油煤气略志》、《机工》杂志的《自流井的盐产情形》、《服务》杂志的《自流井盐务调查记》、《新语》杂志的《四川内江的糖和自流井的盐》、其中发表在《励志》杂志的《四川自流井盐井述略》为一篇调查具体入微的代表之作。 作者滋荃不详，《励志》刊物知之不多。 本文首先指出自贡火井独特罕见，“东西国人士，有特以观井来者，咸相赞叹。”接着描述井火特点和使用，以及汲水方法和流程，再对凿井之法进行重点介绍，行文颇有古风，文笔细节丰富，充满写实特点，令人似可见阅凿井场景，刻画出一幅精彩的盐场凿井图，附录如下： “凿井之法，尤为奇妙，主者择地鸠工，先掘成深二三丈之常井，淡水至，急汲去之，随汲随以砖石土浆之属，砌其四周，务使淡水不得渗，有微隙，必疾塞之，淡水既尽，经以土石层叠而上，使中空如碗大之穴，四周污浆则经久不裂，个人渐升，叠至平地，井口火亦如碗，圆直到底，不爽尺寸，是为工之初步，而此径六七寸之穴，永非人迹所可下，遂为今后无穷利源之所在矣。于是改掘为钻，钻之物钢制，名曰锉，臂粗而丈长，重七八十斤至百斤，扁其下端如刃，上端系绠垂入穴，临穴支坚木之架，高七八尺，敷板可登六人，架之后，滑车机括牛力悉备具，架上以坚木为杠杆，系垂锉之绠，六人用力频踹杠杆，使锉上下而力钻井底，遇土钻土，遇石钻石，使俱碎如糜浆，日计锉之所入，深则一二尺，浅仅数寸不等，每钻一二日，则用牛力抽绠出其锉，别以竹制如杆状之物，下端开裂如钳者，入穴挖糜浆而出，挖尽，始再下锉而钻，又井中或以年久有裂处渗淡水，则有老于井事者，能测知裂处高下所在，别以特制之物，夹胶浆入穴而圩塞之，如是人工更迭，日夜不息，年复一年，始终不暇，必二三年而后钻至百丈以外，或六七年而钻至三百丈，于是混浊含卤之水始至矣，水至之日，张弦鼓乐相庆，试有气可燃火，则更喜，若水涌火旺，贺者毕至，谢神演戏，数日不休也。” ——《励志》1925年第4期《四川自流井盐井述略》 2015年10月 附录： 《四川自流井盐井述略》 滋荃 四川产盐之区，自流井贡井最富，次犍为乐山，次川北，次开云大宁，次资中，最少夔府，皆井盐也。井水煮盐无足奇，而自贡两地之井，深入重幽，工力艰巨，有水有火，奇妙莫测，以井之火，煮井之水，水火相济，为利无穷，此中国所仅有，世界所绝无也，故东西国人士，有特以观井来者，咸相赞叹。 自流井属川南富顺，贡井属荣县，相距十五里，今共有二百三十余井，考井盐之名，早见于前籍，厥初不过凿浅井，得水黑浊有卤味，试煮为盐，良佳，既久，水尽再凿，渐凿渐深，以迄今日，旧井深至营造尺三百余丈，少亦二百丈，而新成之井，施工最易者，亦须凿百余丈始得水，多亦二百余丈，凿愈深而水愈涌，斯产盐多而获利大，故一井之成，历时四五年，耗资十余万。 所谓井火者，为一种不能见之气，来自出水之井，非别有火井也，气发于井，绝似煤气之出管，嗅之有卤味，于井口下四五尺处，横接竹筒或瓦筒，埋藏地下，引而通至灶房，如煤气管之四达，然筒张于井口下，气或不尽归于筒，赖汲水之器，出入井中，使气不外泄，汲水日夜不息，偶息，则以石盖井口，气亦不泄，即或少泄，火之不燃，嗅之无碍，以力薄矣，灶房掘坎，围坎叠砖石为灶，高二尺，圆径五尺，灶心开一穴，穴下引气之筒，泄气出焉，于穴口燃以微火而大火生，穴径七八寸，火之发射径可二尺，恰对锅脐，锅之径五尺，高称是，盛卤十余石，火力猛，煮一昼夜而盐成，灶房大者十余灶，小者一二灶，终年不熄也，亦有引气至炉，用以烹饪者，欲火熄，以石塞穴可矣，井火之用，不知始于何时，火之理，学者聚说不一，要不外乎地心结热化气冲射之义，今自流井贡井两地之井，亦不尽有火，有水火兼具者，有有水无火或有火无水者，有昔有火今无火而水涌者，有火盛而水涸者，有水火代嬗，时有时无者，有火微水少日渐就废者，常相转移不定也。 井之汲水甚可观，汲水之器，曰卤筒，长四丈余，短则三丈，视井水之枯旺而定，以碗口粗细之巨竹，剜其节使中空，相接为之，恰合井口，以井口之径仅六寸，小才如碗也，卤筒之一端，系于绠，绠篾为之，耐久而任重，用绳则易断也，井上搭木为架，名曰天车，高视卤筒之长而强，如筒长三丈，则天车高三丈余，天车之上安辘轳，绠自辘轳系卤筒下垂入井，井深三百丈，则绠之长亦三百丈而有余，使筒得直达井底，绠之又一端，自天车辘轳而下，系于后一箭地质大立轮，辅以滑车，立轮之径二丈余，架坚木为之，轴深立于地，状如玩具之陀罗，立轮后别有辘轳式齿轮式之机括数事，驱六牛或八牛围而力转机括，于是立轮转，曳数百丈之绠，渐出于井，绕于立轮之上，为时二十余分钟，始绠尽筒出，筒之上端已达天车之颠，一人立井边，启筒下端之塞，水乃尽泻于井边，被蓄之池，再纳筒于井，使牛倒转立轮，放绠下垂，愈下愈重则愈速，可十余分钟而至井底，如是往复，日夜不息，又卤筒之下端，以牛皮为塞，筒既垂水，牛皮遇浮力而上启，水乃入筒，筒出，筒中之水压牛皮使塞而水留，故水之入筒，非由筒之上端而由下端，若筒垂井底，高出水上（即水之深不可及筒之长）之时，亦可得水也，筒虽小而长，每汲可得水二石，然穷日夜之力，不过汲水二三十次，得水四五十石耳，近年水大涌之井，用汽机以代牛力，则抽转速，每上下须时十余分钟而得水一筒，。然水来滞缓之井，不能舍牛力用汽机，以欲速而筒水不满，反增烦费也，凡井各有牌号，一井之局，工人一二十人，牛十余头，轮番更值，事井然也。 凿井之法，尤为奇妙，主者择地鸠工，先掘成深二三丈之常井，淡水至，急汲去之，随汲随以砖石土浆之属，砌其四周，务使淡水不得渗，有微隙，必疾塞之，淡水既尽，经以土石层叠而上，使中空如碗大之穴，四周污浆则经久不裂，个人渐升，叠至平地，井口火亦如碗，圆直到底，不爽尺寸，是为工之初步，而此径六七寸之穴，永非人迹所可下，遂为今后无穷利源之所在矣。于是改掘为钻，钻之物钢制，名曰锉，臂粗而丈长，重七八十斤至百斤，扁其下端如刃，上端系绠垂入穴，临穴支坚木之架，高七八尺，敷板可登六人，架之后，滑车机括牛力悉备具，架上以坚木为杠杆，系垂锉之绠，六人用力频踹杠杆，使锉上下而力钻井底，遇土钻土，遇石钻石，使俱碎如糜浆，日计锉之所入，深则一二尺，浅仅数寸不等，每钻一二日，则用牛力抽绠出其锉，别以竹制如杆状之物，下端开裂如钳者，入穴挖糜浆而出，挖尽，始再下锉而钻，又井中或以年久有裂处渗淡水，则有老于井事者，能测知裂处高下所在，别以特制之物，夹胶浆入穴而圩塞之，如是人工更迭，日夜不息，年复一年，始终不暇，必二三年而后钻至百丈以外，或六七年而钻至三百丈，于是混浊含卤之水始至矣，水至之日，张弦鼓乐相庆，试有气可燃火，则更喜，若水涌火旺，贺者毕至，谢神演戏，数日不休也。当凿井之前，必使堪舆者择地，凭相传旧说，以测地底水之有无，择而合，虽山地亦不避，故山顶亦有井，其实自贡之地，无不有卤，不过得卤有迟早与深浅，而定工之难易耳，工之易者，百丈而水涌，难者至二三百丈，然百丈水涌，工不息也，防其易涸，亦必再凿至近二百丈，方为告成，可知最初开凿创作盐井之人，其坚韧之德，有不可及者，近年凿井，曾有试用机器以代人工者，竟无功，不如陈法也，凡工具均竹木制，似粗陋而实奇巧，有专制者，非尽人能仿也，自流井全场之井，能发火者，居十之三四，无火之井，十之六七，故水多而火供煮盐不足，不用井火者，则煮以煤，今地产煤颇多，用煤之灶，与用井火之灶，式样略同，井火固天产，无所耗，然自用有余而代人煮盐者，或引至他处为人租用者，其取值亦仅少廉于煤价或且相等，计其凿井汲水之工艰时费，人力煤火消耗之烦多，而盐之成本遂巨，故在产地私售，犹每斤需制钱八九十文，非池盐海盐之成本可比也，水涌卤厚而火旺之井，值价可二三十万，诚为巨产，有一家具数井者，有一井属数家如公司者，有自办者，有立约赁人而取租者，今自流井以王李二家之产为最富，场商可分四类，有井汲水自煮与出煮，或有井汲水售人者，曰井商；无井而买水设灶，或有井水涸而火旺，设灶买水煮或代煮者，曰灶商；巨资设枧（通水器曰枧），或架空，或埋地，代人引水由井至灶者，曰枧商；现时川盐为自由贩卖，保留引岸之制，行商在场购盐运岸者，曰运商；四商有兼为之者无定限也。 井盐有巴盐花盐之分，花盐亦如淮盐等之白色而散碎，巴盐结大坚块如石，色黑，因杂质未提净之故，本省销巴盐多，谓其咸重而味佳于花盐，井卤有黑黄白三色，黑者质厚为最良，黄次之，白最下，自贡两地，运销本省及鄂边滇黔之盐，岁有二三千傤（巴盐每傤十二引，花盐每傤九引），合计之，殊堪惊人也。 ——《励志》1925年第4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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