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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最怕过年，每次过年亲戚朋友来了老问我：“胡哥，啥时候去做生意？” 老爸也时不时语重心长：“你这样下去怕是要废了。” 废就废吧，我现在宁愿开货车，又累又赚不到什么钱，我也不想再干回原来的营生了…… 01： 大学毕业后，父母劝我考个教师资格证，托点关系让我在家乡当老师，或者再努力一把考个公务员，我志不在此，不顾父母劝阻南下了。 “你以后不要后悔”这是父母在我离开家门时说的话。 我去找了大表哥，他在深圳龙岗区开了一家牙科诊所，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买房买车娶妻生子，日子过得一天好过一天。 亲戚中提到他都是赞口不绝，说他没读过书却比读过书的人强百倍。在亲戚们的耳濡目染下，我早就心动了。 在大学我就能逃课就逃课，靠着做兼职赚了一笔钱，去表哥家拜访带的都是人参、燕窝之类的。我来之前，母亲应该也跟表哥说过好话求过情，所以也不好拒绝我，先让在这学徒。 “现在的牙生意没有以前那么好做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大表哥淡然道。 这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下了决心。 02： 跟学徒4个多月，期间还看了表哥推荐的书和视频，我准备自己干了。大表哥知道我此行的来意，并没有拦我，只告诉我开店最好离他不远，互相有个照应。 “最重要的不是自己会干什么，而是自己不会干什么”他说。 我明白他是让我一定要注意，不要去碰“拔牙”这个门道。 “拔牙搞不好是会拔死人的。” 拔牙是个最普遍而且低费用的项目，一般50到200不等，但不经营这个项目不是因为它不赚钱，而是风险太高了。 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痛起来害人命”，“害人命”就是指拔牙。 刚好附近有家牙科诊所转让，我就把它盘下来了，牙科器材装置看着巨大高科技，其实二手货的话不贵，一台只要几千块就行了，盘下这个店花了一万八千元。 店不大，里面只有一台牙床，和牙床配套的抽水器材，另外就是会诊桌子、几把椅子和放器材的橱窗柜。 这些就足够了，表哥刚做的时候也是这几样，现在他们的店里都摆着好几台牙床，还请了助理。 2年我就要赶上大表哥，我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03： 开店容易守店难。 整整2个月不但无人光顾，还迎来了几次卫生局和工商局的检查。 我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找表哥帮忙送了点礼，风声来之前会得到通知，但不一定每次都准确。做这个要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小心谨慎，所以风声一来仍是心有余悸。 第一个客户是拔牙。 尽管表哥千叮咛万嘱咐，我还是开了这个该死的先例。 实在是太久没客户了，除了几个问问价格就走了的，就是找我拔牙的，都以本店不经营拔牙拒绝了。 那次我还是没忍住，想试一试做一单生意的滋味。我答应客户帮他拔牙，一颗智齿，已经松动得摇摇欲坠。 客户是一位民工，看样子有五六十岁了，拔牙之前先了解他有没有什么心脏病、糖尿病，也看了他的牙齿除了松动比较厉害，没有什么其它问题，而且智齿是完全正常长出来的那种，牙龈周围也没有出现血丝和肿胀。这样的，运气好的话应该一分钟就能拔掉。 用酒精棉球简单清洁之后，打了一点麻醉，确认客户部位没有痛感之后，用拔牙钳一抜，我听到里面细小的清脆的一声。 “不好，牙齿断了。”我心中大叫，心跳得犹如万马奔腾，但人有那么几秒钟是呆若木鸡了。 客户躺着牙床上什么也不知道，问我：“好了没？” “没有，你的牙齿里面本身是断的，我要再做下处理。”我强装冷静，感觉到额头在冒冷汗。 接下来，我准备了刀、牙钻、牙匙、镊子、消毒棉球和止血药等，我祈祷不要用到止血药。 为了保险，我又注射了一针麻醉，用牙钻去切割下面的碎牙，切一点就用牙匙和镊子取出来，一边做一边和客户聊着家常，这个时候客户紧张的话我会更紧张。 四十多分钟，这颗智齿终于清理完毕，还没等我镇定下来，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客户出血了。 抜去智齿的小坑顿时血如泉涌，我心跳到了人生的最高速，几乎是颤抖着手把止血药往伤口上倒，一边用棉球吸血，用完了的棉球赶紧往垃圾桶里扔，怕客户看见。 这样十几分钟，血奇迹般止住了。 我交代客户回去好好休息，24小时内不要漱口和刷牙，并且让客户在店里等了会，出去外面买了粥给客户，说：“今天就吃这个，用吸管吸，别的东西都不要吃，感染了很麻烦的。” 客户千恩万谢，我只敢收他50块（我甚至不想收钱），这本是一分钟抜好牙的价格。 “牙齿有什么不舒服，马上过来找我。” 其实，我特别怕客户有事，万幸，万幸，这位客户抜好牙之后，就再没找过我，我知道这事算过去了。 以后我再不敢拔牙，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04： 发了一段时间广告，到了冬天，冬天是生意的旺季，渐渐有了一些客户光顾。 但是跟预想中还是差很远，我要在2年内赶上大表哥的小目标估计是没戏了。 我的客户渐渐有了一些来洗牙、做牙齿美容的。 洗牙的话，我最少收200，最贵的一千也收过，其实洗牙粉的价格差不多，主要是因人而异。看着穿得一身贵气的，这样的人一般不差钱，一般推荐500元以上的。 跟我讨价还价的，我给他推荐个三五百的最后也会被杀价成200，“这次就帮你用500的药粉帮你洗，洗好了下次带朋友过来”，拿什么药粉其实客户都不清楚，效果也差不多。 做牙齿美容，就是我们常见到的带牙套，这个最赚钱。 来美容的牙齿一般是健康的牙齿，只是参差不齐，或者太稀疏牙口落风，或者有畸形牙。这个活考验的是耐心和细心。 因为需要磨牙，有一些四环素牙已经很细小了，磨牙的时候要十二分小心，表面凹凸不平的地方磨平，这样才方便建立模型，将做好的牙套戴上去。 很多客户都对磨牙抱着十分恐惧的心态，尤其听到牙齿被机器打磨的声音都要忍不住大叫。 “你到底会不会弄?”我经常在这个环节遭受质疑。 其实磨牙不会碰到客户的牙神经，客户大叫主要是出于心理上的恐惧。这些恐惧除了客户本身，有不少是来自诊所，诊所不是医院，只有躺在牙床上客户才会想到这一点，而我要做的就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打消客户的顾虑。 “你不是第一个来我这的，也不是最后一个” “在这都做了这么久了，出了问题的话我早跑路了，还会在这吗？” 一些常用的推销手段用在这，毫无违和感。 05： 想起我第一次做的8000块大单，现在已经没有当初的心潮澎湃了。 那是一个做生意的老板，我许下了永久性为这口牙服务的承诺之后，他终于躺在了牙床上。 我为了他做了二氧化锆（烤瓷牙比较好的一种）套牙，做下来之后客户也挺满意的。但付钱的时候还是没那么爽快，想要我给折扣，我没同意，到了尾巴再给实惠是这行的大忌，少赚了钱客户还会以为这口牙不值那么多钱。 当初说的永久性服务也不是信口雌黄，夸夸其谈，那个时候我真就是那么想的。 那个时候我还在想着通过这行发家致富、买房买车、娶妻生子。 那个时候我没想过，我干这行也干不了多少时候了。 06： 干了2年，很多人都觉得我已经发财了。问我何时买车买房，我只是苦笑，后悔当初夸下的海口。 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被介绍对象时，说职业是牙医，让我很尴尬。 女孩总问我是在哪所医院当牙医，当我说是自己开诊所的，她们又会问我生意好不好，有的甚至会说：“你以后可以去医院上班吗？” 我只能在心里苦笑，一个没有从医资格的牙医，一个没什么客户的生意人。 大表哥的诊所在此地开了多年，也累积了不少口碑，但是行业的规范化趋势，大表哥也已经有压力了。越来越多的年轻客户会问他，是什么学校毕业的，有没有从业资格证。 大表哥很精明，花高价办了一套出国留学和医生资格的假证。他让我也去办一套，以备不时之需。 “我不办了，我打算不干了。” 大表哥骂我沉不住气，这种店就是要守的，守久了生意自然就好了，何况我现在刚做出点成绩。 07： 我不敢告诉家人和亲戚，干这个快让我奔溃了。 口腔器械盒都是一次性的，用完了就要扔掉，一盒一块多，也不贵。但是我总想着省一点是一点，有的用完了我就直接用酒精消毒做2次使用。 一些比较小的项目就用这些，有几次客户也注意到了，问我“这个怎么不是刚拆的。” 我赶紧说：“这个就是刚拆的，搁在这没用过的，你放心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真恨自己，怎么脸皮变得这么厚了。 有一次客户在我这里补牙，我给她用的就是二次器械盒，结果客户第二天口腔肿得吃不下饭说不了话，去医院检查说是口腔感染，自然也是怀疑我这出了问题。我承担了客户所有的医药费和误工费，但我没敢告诉她是口腔器械的问题，只是说口腔感染可能是自身免疫力太差，就算是在大医院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不知道这些话是在骗客户，还是在骗我自己，我宁愿我说的完全是事实。 08： 感染事件出现后，我就开始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如果说这只是事业中的一个风波，那我能承受得起，我承受不起的是良知的考验。做好了一单我体会到的不是成功的喜悦，更多的是侥幸；做坏了一单，我不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而是“现世报”活该这样。 刚好快到旺季，大表哥邀请我一起去做广告，年前赚一把好回家过年。我说，我已经把店盘出去了，我彻底告别这一行了。 “浮躁！”表哥们摇头叹息。 也许吧，我开始走这条路就是错的。 最后祝大家牙好胃口好. 作者简介：希望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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