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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亮晶晶 生产队里开大会 诉苦把冤申…… 过去的忆苦思甜大会是一个经常性项目，这种大会是男女老少齐上阵的集体行动。小孩子们则是“…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当然也是在“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的时候才会跟着妈妈爬上谷堆。为什么要在晚上忆苦思甜？我也没有搞懂，也可能是因为天黑以后忆苦更可以体会到那个黑暗年代的苦难。 为了让下一代保持通红的颜色，让“井冈山的红旗到底能打多久？”这样的问题见鬼去吧，忆苦思甜主要是针对革命下一代的，也就是我们这一代。大喇叭里放着忆苦思甜歌，会场上黑压压坐了一片革命学生，台上坐满了学校革委会委员和候补委员，然后从城乡接合部接来一位贫农老大爷或雇农老奶奶，大会就可以开始了。 大会肃穆庄严，老大爷义愤填膺，老奶奶声泪俱下，不在场的地主老财瑟瑟发抖。这样的大会都是按照固定程序进行的，但是也有例外。有一次，台上的老大爷说：“在那万恶的旧社会，大爷我还真没饿着，倒是三年灾害把大爷我饿坏了…”。革委会主任听到“没饿着”还觉得有点纳闷儿，再听见“饿坏了”就不得不赶快起身接过话茬：“今天生产队里还要爬谷堆，老大爷要先回去堆谷子，下次再请老大爷来”。 贫下中农对党和毛主席的革命感情那绝对是非常朴素的，除了带着阶级的烙印以外，也带着地方的特色。有一次在九食堂开忆苦思甜大会，请来的贫下中农老大爷不知道是来自祖国大好河山的哪一疙瘩，一上台就举着红宝书恭恭敬敬地来了一句“敬祝我们心中最浑最浑的浑太阳万馊无疆”，引起台下一片喧哗。据说后来这位老贫农惨遭调查，幸亏查出了三代都是贫农，不过不是“家住安源”，所以最终没有被打成现行反革命。 这忆苦思甜被格式化了，开头是“在那万恶的旧社会”，然后要说“雄鸡一唱天下白”。会议的程序也是格式化了的，地点要在食堂，大家听完老贫农的报告要嗓子发紧，然后就会有炊事员推出来一筐一筐团结在一起的菜叶子或者高粱米糠，就是简称“菜团子”或者“糠团子”的那种单喜丸子，每人发放一个，用来堵住发紧的嗓子眼儿。 一开始这场群众运动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还挺稀罕，一到发菜团子或者糠团子的时候就赶快混进去，九食堂和十食堂都混进去过。当然第一口进嘴就眼前发黑了，大人还严禁我们吐出来，不停地劝我们咽下去，说是尝尝吧，看看旧社会吃的是什么，你们现在就念好吧，现在虽然没肉吃，可我们至少没给你们吃这个呀！ 吃过红绿丸子之后，按照格式规定，应该还有最后一个节目，就是吃肉。但是要看情况，要是本年度有不止一位老贫农来作报告，就不会每场报告后都有肉吃。因为食堂每年预算里只有一头忆苦思甜猪，吃完上顿就没有了下顿。 当年，我妈妈所在单位被黑龙江省社科系统拘在一起到和兴路那儿的教育学院举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到了年根儿底下照例要开办忆苦思甜大会议。因为是格式化以后的大会，大家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个一个跃跃欲吃地来到食堂认真听讲，我也跟着混进了会场。台上的老贫农讲到“一唱雄鸡天下白”的时候，我已经隐隐约约听见旁边的叔叔阿姨有发出学名“肠鸣”俗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了，估计是有人早晨成心省略了早饭。 终于熬到了老贫农高呼“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开始排队申请吃菜团子。这时候，从后宫，别，错了，是后厨，传来一条不幸的消息：食堂豢养了一年的忆苦思甜猪临阵脱逃，后面安排的节目“汆白肉”有瓦塌了的危险。为了化解群众中迅速蔓延的悲观情绪，领导立即登台喊道：大家吃完菜团子不要退场，我们已经派出了三个小分队去捉拿逃饭归案，午饭内容不变。 大家闻听此言，虽仍有狐疑，但还是只能相信小分队的捉猪技能，便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等候。倒是时间不长就有胜利的喜报传来，说是那头忆苦思甜猪翻墙逃进了隔壁的哈师大，第一小分队首先发现目标，后二个小分队实施包抄，已经将其拿下并押了回来。接下来就听见后院里一阵热闹，那是人猪齐鸣呀。不久，热腾腾的“汆白肉”就出来了。一人打来一大碗，就着大白馒头，食堂里真是热火朝天。可是这么好吃的肉，居然有好几位叔叔阿姨说吃不下了，就把里面的大肉都给了我吃，说是照顾小孩儿。 后来我才明白，根据医学研究，食物进入胃以后，要过二十分钟才会把吃了东西的信号传给大脑，大脑就会有吃饱了的感觉。当时大家吃了那些该死的菜团子以后等了绝对有二十分钟，等到汆白肉上来的时候，很多人已经纷纷感觉吃饱了。 现如今出去腐败的时候，我一般要告诉服务员先把哪几道菜十分钟内上齐，这些都是主力菜，我们要在感觉吃饱之前把它们扫光。 九食堂和十食堂当年临去长沙之前吃过轰轰烈烈的散伙饭，你们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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