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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提早下车的人们 ——献给在人间赶路的你

 爱萨摩 2018-02-14


今日是冬至,此刻的岭南,还在夜色的沉寂中。而遥想中的雪花飘飘的中国北方,正沦陷在沉重的雾霾之中。

2016年即将走到尽头。那些沉重的,苦难的日子,也会走到尽头吗?

         


                           

人世,就像一部列车,开向最后的叫做死亡的终点站。在列车运行的过程中,总有人在站台停息的功夫,上车,下车,也总有些人,提早下车,甚至下错了车。

最近一段时间,翻检旧文,阅读那些散落在网络里,湮灭在时间深处里的文字,常常有一种穿越时光,回到过去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站在时光长河的岸边,看着自己的背影在深处向更深处清晰又模糊的过程。

这些散乱的文字,写于过去的某个晨昏,某个风雨之夕,它们在河流的底岸,像闪烁的石子,在波光粼粼中,模糊,清晰;清晰,模糊,有的让人讶异,有的让人惊喜,有的,则让人沉重忧伤。

比如,下面这篇写于2006-07-10 22:03:13 ,写给奥基弗的文字,让我想起我曾经认识的这个人,也想起过去那些岁月。

         孤独比死亡更悲凉——悼念奥基弗

                   一面——纪念奥基弗
上午的时候,在MSN上,和老xx,加肥猫三个人还瞎白话,老地主突然说,奥基弗死了。我就说,别胡说。他说琴头澳在人文有帖子。就跑去看了。看来是真的。就觉得很震惊,觉得内心一片悲凉。问他怎么知道的,说是蔷薇泡沫知道。就在MSN上把蔷薇拖进来。说是事实,但也不知道为什么。
真的,和所有的人说起来,大家都很震惊。觉得不应该。
前天,也就是星期六的晚上,和老xx、加肥猫、晨歌暮曲几个,在漳州路上的鸿福楼吃饭。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她,说她的文字,说很久在网上看不到她了。
现在看来,可能也就是在那天,她走了。
去年的某一个时候,应该比现在晚一点的时间,她通过新闻网的留言系统,给我传纸条,说看了我的一些文字,希望能见见我。我就想起钱钟书的那句话,如果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味道很好,没必要去见下这个蛋的母鸡吧。记不得怎么回复她的了,总之是不想见。
经历,常常让我对人很谨慎。尤其是网上从来没见过面的人。
后来,我的一个很久没见面的朋友,打电话给我,说一起吃个饭,有个叫奥基弗的,一直想见我,而且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印象里是个周六,在八大关的好日子酒吧,就坐在外面的座位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天我的手机特别忙,在我们坐在一起喝茶的半个小时里,我大概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接电话。然后,还不得不早走了。
印象里她穿一身黑衣服,说实话,我觉得她有点邋遢。听口音好象有在北京生活的痕迹,因为她的普通话说得很地道。她说喜欢我的文字,所以想见见。我不是作家,也不靠文字谋生,所以遇到这种事情觉得很奇怪。我可能会喜欢一个人的文字,但见面或不见面道是无所谓的。
好象是她自己说,做过医生,读研究生后做过一段时间的生意,一个人几乎跑遍了山东几乎所有的县级医院。然后,不想工作了。
好象她还说了些什么,但我有印象的也就是这些。从那时到现在,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
然后,就是在网络上,看她的文字,印象里我的帖子,几乎所有人的帖子,她都会读一遍,顶一遍,我就想她肯定很闲,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耗在网络上。有时候,看见她的帖子里,说她自己的行踪。
加肥猫有一次劝我去参加在某个酒吧的聚会。我说我不去,我又不是文人。(我知道这句话很得罪人,但我内心里真这么想的)。后来听他说,有谁谁谁,当然有奥基弗。
她有时候会传纸条给我,说看了我的文字的印象。我很少回。而且大多被我删掉了。我刚才看留言系统,她给我的最后一个留言是:
你也常去上岛发呆     2006-04-2117:13:49
  
因为在此前不久的一个文章里,我说过自己喜欢到上岛发呆的。但我竟然没有在那里遇见古她。
虽然只是一面,但我感觉的到她的孤单。我一直以为,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能战胜孤单——那种与生俱来的孤单。
但她没有战胜这份孤单,但是,在天堂,奥基弗,你能找到你内心里想要的吗?
我拟了一幅挽联,来纪念奥基弗。不是因为我们有深深的情感,而是因为物伤其类。
     菩提树下,一面之缘,而今音容宛然在
 
     
奈何桥边,两生花开,从此笑貌隔幽冥
她把自己的博客命名为“夜的魅影”,也许就昭示着什么。奥基弗,都说猫有九命的,你怎么就走了呢。
PS:百度了一下,才知道奥基弗是美国的一个女画家。奥基弗(Georgia Okeefee,1887-1986),美国20世纪初叶成名的杰出女画家,受到康丁斯基绘画理论的影响,一生创作都离不开以颜色为主导的创作理念。奥基弗的构图极简,但借着张力十足的色彩和精确的线条,巧妙地平衡了画面。她的画作结合了音乐与舞蹈,充满运转的旋律及沸腾的效果,让大自然在乐声中飞扬起来。宏伟却意象简单的花卉,是她画中常出现的主题,在她擅长的艳丽色彩包裹下,好似蝴蝶翩翩飞舞;但当她将画题移转到美国西南的沙漠世界后,又化腐朽为神奇,将沙漠变成美丽疆土,令死亡得到重生,不论是寂静的荒原抑或白骨残骸,都变得充满生气。奥基弗是位特立独行的艺术家,更是少数创作与人格合而为一的创作者,是艺术呼应内在的典范。晚期虽因年老为衰,双眼几近失明,但仍不改其对艺术创作的热爱,坚毅卓绝,堪称女性成功人物之代表。

读了上面的文字,我的记忆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恢复,逐渐地想起这个人,我用了几天的时间,在网上搜罗了很多关于她的文字,渐渐地了修复这个人在记忆里的样子。

现在想起来,奥基弗是一个不快乐,不幸福的人,这从她的穿着打扮和面相上可以看出来,所谓挂相,所谓人世间的一切,都写在脸上,于她,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挂相,不幸福的中年女人,那种不幸福是明白无误地写在脸上的。我虽然只和她有一面之缘,但那一面之缘,印象却是那么地深刻。

她穿一身黑,不讲究,邋遢,面部的表情,带着一种苦楚的感觉,尽管她笑,说笑,但你总感觉在后面有一种更酸楚、更沉重的东西,或者说,你会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怨气,被一种黑暗的东西笼罩,就好像在远处,有一种不祥的气息一样,说一句不恭的话,好像有一种死神在后面跟着追随的感觉。

当然,这是隔了10多年后,我才能说出来的话,而且是在她告别了人世10多年之后,我才能说的话。

那种气场,那种被黑暗笼罩的气场,那种凄楚的面相,那种写在脸上的木然的绝望,也许在鲁迅笔下的祥林嫂身上能找得到。

这种感觉,在几年后,在另一个人身上,我看到过。

应该是前年,还是去年,我的以前的同事有一天突然告诉我,说张总,你知道嘛,门晓丽去世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说,别胡说八道,好好的,才多大年龄啊,怎么会去世了。

你不信啊,是真的。

诚然是真的,后来的消息确认说,她一个人在北京租房子住,两天没有上班,单位里的同事打电话没有人接,找到她家里,敲不开门,警察来,撬门进去,她倒在洗浴间里,走了两天了。可能是自己摔倒了,或者是什么,关于她去世前的情况,没有人知道,我所听说的,也许只是猜测。

因为她的死讯,我才得以去回想我对她的印象,才会觉得,这样的结局,也许是一种必然。

她是公司里的人力招聘来的成本招采总监,家是河北的某个地方,原来是在万科还是在哪里工作,来到我们公司先是做副总监,后来原来的总监离职,她就被提拔为总监。

她瘦小,黑,说话的语速很快,走路很轻巧,没有声音。在青岛,她一个人租房子住。我似乎听人说她是单身。作为公司里的男性领导,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和她几乎没有接触,没有人去关心别人的隐私, 但好像她的档案上,没有填家庭相关的信息。

后来,公司有一阵子风雨飘摇,很多人离职,很多人被离职,有一天,她到我办公室来,说自己的困惑。我在当时也很无奈,就劝她看开些,实在不行,就辞职吧,不一定非要在这里受煎熬。过了没多久,她又来办公室,向我辞行,说这几年,我和董事长卢先生都很关心尊重人,也很照顾她。我就说了一些宽慰她的话,说一个人在青岛,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走有走的好处,回去离家近一点,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生活,该成个家就要成个家,互相照应,总比一个人在外面飘着好。

她哭了。说她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一直以为同事们都不知道她单身。没想到领导这样关心,等等这些话。女同事,又是来辞行,我实在不知道该多说什么,只能一再劝慰她。

她离开后好像先是回到了河北的老家一段时间,然后在北京,去了一家很有名气的上市公司还是做成本招采的工作,开始的时候还有联络,逢年过节有短信问候,后来,慢慢地没有了消息。再然后,就是她去世的消息。

后来的时间,我才意识到,在她的身上,似乎有着和奥基弗相同的气息。比如她们都黑、瘦、穿暗色的灰暗的衣服,挂相,脸容上,都有着一样的那种干枯的不润泽的枯萎的气息。

不幸福的人,会挂相的。人世间的一切,都写在脸上。我常常琢磨这两句话,当我面对尘世间这芸芸众生的时候。因为悲观,所以懂得,所以会有怜悯,有忧伤,也因此更多了对人的尊重,对每一个人,尘世间每一个生命的尊重。尽管有时候,我也相信所谓的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但更多的时候,还是金钢怒目少,菩萨低眉多,这可能也就是我事业不成功的原因,但心性如此,性格即命运,没办法。

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姓肖的女同桌,眼睛很大,滴溜溜地圆,人很很聪明,但就是个子矮小。那时候男孩子恶作剧,数学上学了根号,就给她起外号叫根2,因为根2是1.414,意思就是说她个子矮。后来,暑假过去,她没有来,和她同村的孩子说,她去附近煤矿上的矸石山拣煤,被山上滚下来的煤矸石砸死了。



我还记得我在课桌上划三八线,用小刀欺负她不准她越界呢;我还记得老师在上面讲课,我在课桌洞里用火柴点火烧作业本 ,她举手向老师报告我的坏动作呢;我还记得她扎着两个小辫,蹦蹦跳跳的样子呢。但是,她死了,骨灰估计都化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踪影了。

她们都走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的痕迹,如果不是我们在心里怀念她们。我们还活着,还在尘世的列车上,向前走着,等着到达自己的终点。


昨天看到樊建川说的一句话:“生,不由我。死,不由我。生死之间,由我。”想起瑞典导演伯格曼一句话生命一如倒映,一如梦境。

庾信在《哀江南赋》里说:日暮途远,人间何世?日穷于纪,岁将复始。

庄雅婷在《漫长的秘密》里写到:你在街头、荒漠、病房、江边,偶遇的那些人,总是于生之挣扎中透露一些神启。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读了那么多书,无论现实还是心灵,最后也只剩下四个字:好好活着。

李修文在《山河袈裟》的序言里说:“关于旅行和诗歌、关于戏曲和白日梦,在过去,我曾经以为可以依靠他们度过一生,随之而来的又是对他们持续的厌倦。可是,当我的写作陷入迟疑与停滞,真实的谋生成为近在眼前的遭遇,感谢它们,正是因为他们,我没有成一个更糟糕的人,它们提醒着我:人生绝不应该向此时此地投降。”


此时此刻,在我,在读这段文字的你来说,是2016年的岁末。在这样的时刻,心里有盼望,但更应该有的应该还是沉静,安稳,不喧嚣,不闹腾。人生的长路,已然走了那么久,窗外的风景,早该了然于心。该走的走,该来的来,每天都在迎接,每天都在告别,所以,不夸张,不美化神话生活,也不戏剧化人生,一切都安之若素,一切都平淡超然。不管是欢乐,苦难,还是相遇,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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