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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温水池里跟认识不认识的小朋友来回趟水玩，欢笑着相互追赶，闹得池水翻涌。 乡间过了腊八，就开始忙年了，忙做吃的，忙准备穿的，还有与大人小孩都有关系的一个忙，那便是扫尘。很小的时候，一到年根就迷恋放鞭炮玩灯笼，但必须跟着大人做那些大扫除的活。祖父说，家干净，人干净，有个好心情过年，那才喜庆。妈妈早早拆开一床床被褥，把里和面放进大盆里泡上半天，在洗衣板上哗哧哗哧地揉搓。洗好晾干了，再飞针走线缝做。重做的被褥不但软乎暖和，且散发着润贴好闻的气味。妈妈接着洗大人小孩所有的外套、内衣，规规整整地放进柜子。祖母则将门帘、窗帘、柜帘、被格帘、收音机罩摘下来一一清洗，熨好挂上。做这些活时，祖母的嘴上常常挂着小曲小调。
扫尘的那些脏活累活全由爸爸去做，这是祖父安排的。他先把炕洞中烟筒里的烟灰全都掏出来，弄得满手灰尘，一擦汗脸上就出现几条黑杠杠，逗得人憋不住笑。春节灶坑好烧，烟道畅通，预示日子和顺火热。然后爸爸进屋，或蹬上梯子或踩着板凳，把门框、房梁、墙壁、窗子一遍遍地抹擦，直到透出亮光来。爸爸做活认真又细致，一点都不敢糊弄，那是怕祖父训斥。扫院子和扫大门前空地由祖父和我负责，从里往外，一天扫一遍，一直扫到大年三十。祖父说，老祖宗回来过年时如果看见有垃圾，会怪罪后辈的。
屋里屋外收拾得焕然一新，看着顺眼，人也觉得舒悦精神了。这时，祖父就拿上毛巾香皂，领着我去镇里唯一一家澡堂子。那年月澡堂里没有淋浴桑拿，只有热水和温水两个池子。祖父下到热水池里，边泡边擦身子，没多一会儿脑袋上就尽是汗了。我在温水池里跟认识不认识的小朋友来回趟水玩，欢笑着相互追赶，闹得池水翻涌。祖父洗完后就给我搓澡，边搓边说：“脏东西和晦气都洗光，过年才轻快吉利。”那时乡下没有女浴室，祖母和妈妈只好在夜里大家都睡下时，烧一大盆水在厨房里相互帮忙搓洗。
过年不能“连毛生”，所以必须理发。这时候总有剃头匠走街串巷，他们不吆喝，手里拿个用铁片连接、像个大镊子的响器，手指一刮就发出呱呱啦啦的声音。听到了出门一喊，剃头匠就来了，进门第一句就是“先拜个早年了！”我家总是我先剪，接着是爸爸，祖父最后剪。祖父除了理发以外还要刮胡子，鼻孔、耳宫也要让剃头匠用刀给旋挖一番。“打扫”完毕，祖父微微一笑，似乎一切疲劳、沉重、烦闷都全然消失了。他感慨一声，这下可以过年了，好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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