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说鬼

苏轼（1037—1101）

            东坡说鬼，是一个著名的典故。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上说，苏东坡被贬在黄州和惠州时，每天早起，如果不请朋友到家里聊天，就一定出门去朋友家闲谈。遇到不善言谈的人，苏东坡就让人家说鬼。如果有人说没有鬼这回事，东坡就会说：随便说说。最后宾主都能尽欢而散。 
    东坡说鬼的名气很大。纪晓岚在写完《阅微草堂笔记》后，自题了两首诗，其中一首说：“平生心力坐消磨,纸上烟云过眼多。拟筑书仓今老矣,只因说鬼似东坡。”说自己一生蹉跎无成，最后只能像苏东坡一样说鬼故事来作消遣，也仍旧是使用“东坡说鬼”的典故。

东坡赋诗图

    千年以前的宋朝，应该说是封建迷信盛行的时代，苏轼一介书生，即使相信鬼也可以理解。但他对待鬼神的态度，为民众的事，他虔诚地跪拜神灵；但山神也好，小鬼也罢，若不行正义，苏轼便不买账，针锋相对到底，最终还是邪不压正，鬼怪认输。 北宋嘉佑六年（公元1061年），苏轼二十四岁时就任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他一到任即逢天旱。为顺应民意，他写好祷告天地的祭文，与太守一起斋戒沐浴，十分虔诚地敬告神灵，并派专人登上太白山，于龙湫取回一钵“龙水”。他和太守在庙前对天祈祷，不知是凑巧还是精诚所至，竟然连续三天降下喜雨。苏子为此写下著名散文《喜雨亭记》。 
    还是这个苏轼，一次途中遇到兵卒中邪，在终南山下脱得一丝不挂，口吐狂言，不成体统。随从说这是“冲撞了山神”。苏轼让人给他穿上衣服，他立即撕掉，仍胡言乱语不止。苏轼无奈进入路旁的山神庙祈祷道：“……随行一兵狂发，人曰‘神怒’，未知然否。此等小人如蚁虱耳，何烦神之威灵哉？……愿恕之可乎？”告毕出庙，一阵狂风猛烈刮来，飞沙走石，众人大惊。苏轼从容说：“神明，神明，今已祷告，再怒则不明矣，糊涂之神吾不怕。”说罢依旧赶路，风更发狂，迎面阻击，实在迈不动脚步。众随从劝他再进庙去求神饶恕，苏轼曰：“吾命在天，山神要怒只好由它。且自前行，看它能奈我何？”说来也怪，言讫风息，那个兵卒竟也清醒过来了。

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词意图

    后来苏轼回到汴京，他家也经常闹鬼。他的二儿媳产后中邪，胡言乱语道：“我姓王名清，阴魂不散，在此为鬼多年，谁敢不怕我？”苏轼说：“我不怕你，汝休想闹事！”并告诫她，“老实走开，我还可以向佛祖替你祈祷。”女鬼听了，合掌说道：“多谢大人。”儿媳便倒地苏醒了。 
    又有一次，苏轼最疼爱的一个孙子——次子的小儿子，说看见一个毛贼，穿着黑衣，又黑又瘦，藏在屋里。爷爷便带他去捉，正当四处搜寻不见之际，忽听奶妈倒地尖叫：“我不是黑衣贼，我是你家的鬼，想让我离开，就得请仙姑来。”苏轼此事见得多了，断然拒绝说：“不请！”那鬼听了口气变软，说：“大人若是一定不请，可否替我写一篇祭文，为我祈祷。”苏轼见鬼技穷，又拒绝说：“不写！”鬼的条件一降再降，只求给点酒肉。苏轼更加鄙视，坚决不允。那鬼被他的凛然正气所慑服，无奈只求烧点纸钱便去。苏轼仍不答应。鬼被逼得差点哭了，哀求道：“给我一碗水喝便走。”苏轼才让人给她喝了水。奶妈果然倒地恢复了知觉。

2010年12月30日，作者到眉山游览三苏祠。

     苏东坡写的悼念亡妻的词是千古绝唱，演绎了一曲“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十九岁时，与年方十六的王弗结婚。王弗年轻美貌，且侍亲甚孝，二人恩爱情深。可惜天命无常，王弗二十七岁就去世了。这对东坡是绝大的打击，其心中的沉痛，精神上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苏轼在《亡妻王氏墓志铭》里说：“治平二年（1065）五月丁亥，赵郡苏轼之妻王氏（名弗），卒于京师。六月甲午，殡于京城之西。其明年六月壬午，葬于眉之东北彭山县安镇乡可龙里先君、先夫人墓之西北八步。”于平静语气下，寓绝大沉痛。公元1075年（熙宁八年），东坡来到密州，这一年正月二十日，他梦见爱妻王氏，便写下了这首“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 ”（陈师道语）且传诵千古的悼亡词。 
    如果能够突破阴阳两隔，去世的亲人能够重逢，世人真愿意相信有鬼神！

苏轼《江城子》诗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