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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明的精湛技艺,真让人叹为观止

 昵称W0S3f 2018-02-25

本文选自北京大学出版社的「BFI经典电影细读」丛书,本套丛书已出六本,包括《教父》《美国往事》等多本还在陆续引进中。目前的六本在虹膜专属渠道独家打折出售。购买方式见本文末。


文 | 琼·梅林


电影史上或许再没有一部影片像《七武士》这样充分地展现了这种艺术的力量和潜质,也没有一部影片更好地实现了爱森斯坦的信念——电影是“各种艺术形式真正的最终的综合体”,体现了所有艺术的统一。



《七武士》


一些镜头——例如几个村民一个挨一个坐在客栈里——就像雕塑。正如爱森斯坦所指出的,在运动的画面中,这些镜头“突然出现,表达一种静止”。


黑泽明很多镜头的构图都仿佛出自画家的手笔,尤其是一群武士的镜头和远景中的人群,经常令人想起佛兰德斯(Flemish)绘画,这体现了他作为一个视觉艺术家的训练。人群的运用以及最终的决战都显示了电影对奇观的偏爱。早坂文雄的音乐绝佳地阐释了各个母题。


《七武士》的剧本具有很高的文学性,是黑泽明(他在做副导演时受过编剧的训练)和桥本忍及小国英雄一起撰写的,他们也共同合作了《生之欲》和《活人的记录》(Record of a Living Being,1955)的剧本。



《生之欲》


黑泽明花了18个月的时间拍摄《七武士》,在这部200分钟的影片中,他运用了一个导演可以运用的所有技法。发行并不容易,影片完成的当年,黑泽明制作了一个剪掉了40分钟的版本,在日本和国外放映。不借助特效这一点凸显了他制作电影的能力。


这是他第一次用一台以上的摄影机同时进行拍摄。后来,他解释说:“山贼在大雨中袭击村子,在这一场戏中,无法准确预测将会出现的局面。”电影的迫切需要促使新技法的产生。“没有人能够确保将一个动作丝毫不差地重复一遍,所以我用三台摄影机同时拍摄。”在他的下一部作品《活人的记录》中,他也运用了同样的技法,那是一部现代剧,没有动作场面。


在《七武士》中,黑泽明使用了三个功能不同的机位:“A”是传统的机位,是观众期待的位置;“B”用来拍摄“快速的决定性的镜头”;“C”就像“一支游击队”。当然,如果一部影片要展示某些剪接观念,那么足够的胶片数量是必需的。此后,再也没有一个导演比黑泽明在《七武士》中更好地实践了爱森斯坦的蒙太奇理论。


《七武士》


爱森斯坦相信,随着有声电影的到来,“将声音和视觉蒙太奇结合起来,进行一种对位法式的运用,一定会为蒙太奇理论的发展和完善提供新的空间。”在一份他与普多夫金(V.I.Pudovkin)和亚历山德罗夫(G. V. Alexandrov)共同签署的宣言中,他提出:“声音作为一个新的蒙太奇元素(作为一个脱离了视觉画面的元素),必定会提供新的有力的方式,影响表意,并且有助于解决最复杂的任务……”


爱森斯坦值得我们长篇引用,因为在整整10年之后的1940年代,日趋成熟的黑泽明完全接受了他的观念。黑泽明将声音和画面进行对位法式的结合,然而,他并不是将自己的转变归因于爱森斯坦,而是归因于早坂文雄。早坂跟他的合作从《泥醉天使》(Drunken Angel,1948)开始,直到《活人的记录》。早坂在这时去世。



《泥醉天使》


《七武士》中,早坂的音乐母题绝大部分都是在强调视觉。每个主要人物和每个人物群体都有自己的音乐基调。高昂的军乐伴随着武士们,特别是勘兵卫,它代表着所有武士。山贼出现的时候则是低沉的鼓声,象征危险和恶兆。

村民无的助时候会响起阴郁的合唱的哀歌。平稳的鼓声,仿佛心脏的跳动,属于村中的老者。


收割和播种的时候,村民们兴高采烈,这时是热情洋溢的音乐,中间插入鼓声和笛声。志乃和胜四郎单独相处时是响亮的波列罗舞曲似的旋律。属于菊千代的音乐是欢快积极的,和他动作的速度相一致。村民的合唱乐始终和一种似是而非的喜悦的旋律相对照,后者代表着武士的乐观主义、信心和支配地位。




利吉的妻子出现在山贼巢穴门口的时候,一段竹笛演奏的与众不同的乐曲悠悠传来。这种充满痛苦的森然之声表达了她心中的羞愧和耻辱,预示了她的选择和命运,她无颜面对自己的丈夫,只能走向火海,葬身其中。虽然她是被山贼抢来的,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迫的,但是在封建时代,这并不能减少她丈夫因此所蒙受的羞耻。她不得不为此承担责任,这的确很残忍。


片头,东宝的厂标伴随着山贼黑暗的鼓乐,仿佛现在——电影放映的时代,这种威胁依然存在。同时,黑泽明也暗示了压迫的时间性和普遍性。




在音乐应该与画面相一致的地方,这二者之间的对位法变得更为明显。志乃试图引诱胜四郎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声马的嘶鸣,接着又是一声。这是对他们直接的反对,在战争时期,危急关头,爱情和个人欲望都应该让位于超越个体的更重要的价值。


黑泽明运用这种对位法的时候,总是能将整部影片的意义压缩到一个时刻。影片第一场戏,村民们痛诉他们无望的命运,这时背景音乐中出现了鸟鸣声,含有死伤情节的片断中,总会有鸟鸣声出现。


令人惊讶的是,影片中的对话少得不能再少。志乃和胜四郎之间虽然有几场戏,但是一共只说了将近十句话。如果我们将对话做一种延伸的理解,那么它也通过语言和动作的并列发挥作用。菊千代痛斥农民的本性和武士的罪责——是武士将他们变成了“狡猾的野兽”,此时,菊千代的独白正是这种意义上的对话。



菊千代因为激动而口齿不清,但他的独白恰恰产生了共鸣,因为武士们几乎没有明确表达他们的感情,也没有仅用语言传达他们的想法。他们的动作十分清楚、十分有效地表现了他们的感情,这符合他们的身份。《七武士》中,这种敏感和洞察力决定着影片的风格。


影片的第一个镜头是绵长的洼地,伴随着如雷般的鼓声。山贼们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们正在眺望村子。山贼的队伍背对着观众,当他们冲过地平线的时候,就像剪影一样,象征着黑暗和厄运。



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凶恶的首领,头盔上伸出一只魔鬼般的角,仿佛从爱森斯坦影片《亚历山大·涅夫斯基》(Alexander Nevsky)中逃逸出来的条顿骑士,这个演员的名字甚至单列在演员表上。除此之外,他们就只是一个符号——“山贼”。


第一个段落是典型的爱森斯坦式的。黑泽明一有机会就对长镜头进行切换。他用了九个镜头将观众带进这个村子,最终停在女人们后背和臀部的一个特写镜头上,这时,有人正在细数他们的不幸:“ 地税,苦力,战争,干旱,然后又是山贼!”




这个片段立刻表达了农民所受的苦难,他们只有把一切都交给山贼然后集体自杀,除此之外想不出别的办法。农民的苦难是没有尽头的,他们的无助也是永无止境的。后来的一场戏中,菊千代从一个被山贼刺伤的垂死的母亲手中救下一个婴儿,这也表达了农民的悲苦是世世代代延续的。


母亲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孩子递给菊千代。菊千代站在河水中,水流达到了他的腰部,他将孩子抱在怀里,失声痛哭:“这个孩子就是我!我当初就和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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