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民间有句谚语，大意如下：暗透了，更能看得见星光。 此时是秋日十一月月底，黄昏已过。干净的柏油马路在落地窗下整齐摆设。路灯像你一样安静伫立，偶尔来来回回几辆轿车也显得那么缓慢迟钝。这城市的秋日黄昏为什么一反常态显得有些忧郁和苍老？铅色云朵沉沉压在天色里，明明紧闭的大窗分明有丝丝凉意钻进衣服。看看天，令我无端看见一些人的脸孔来。 若心冷，将不畏皮肉之寒。所以麻木即无畏。若求暖，就要付出代价，比如时刻做好微笑的打算。人说，如果心里存有迷困，就应当登高。那我想，是不是如果胸口积郁则要去看看海会好一点？望一望海，就想与自己的孤独相见。拥有了直视不回避的勇气大概海一样的孤独就会退潮，留下一片喜人的静蓝？宁静如自开自败的路边雏菊，婴儿富足的沉睡，墓碑，或者一场不再惊心动情的记忆。 路很难走，偶尔还有大雨天，山路也长，并不知道哪一个转弯会跌倒。远方是雾蒙蒙的小镇，在山峦后面若隐若现，有点儿像多年前谁说给我听的那句情话，静静地搁浅在无人知晓无人可及的岁月里。我就那么一点一点耐力地走着，山就在脚下，山顶就在前方，不停下来就没有理由不能到达。我回到的，至于这些苦难，我觉得挺好。趁我这般年轻，我感谢你对我的好与不好。 昨日看完1988是下午一点三十分。起床洗漱出门。一个朋友前日生日，被临时通知。想了想，觉得我们这么大年龄了，生日礼物越来越少。不像十几岁少年时候总有一群朋友送各式礼物来。所以打算去书是生活买本书送他。身体没有完全好过来，走走停停的出租车让我在半路终于忍不住叫停了。险些吐在车上。 想办的事情没办成，心里暗自批评自己。“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么？”好在事前也未与那朋友说要送书给他，总算没有言而无信。 慢慢走回来，路上路过一个朋友从前工作的地方。大片黑色条纹门头，玻璃幕墙。却一副破碎残像。几个工人在屋子里拔墙壁上的装潢材料，像是要转手挪作它用了。我透过门口堵着的几个工人，看见里面的模样，想象着从前我那位朋友在里面工作过。那种感觉，竟然像是追悼。 忘不忘记没关系，放下就好。尽管这不是最高尚的一种。学着举重若轻地活下去——用智慧，用意志，用已经失望的希望，或者注定冷却的激情。毕竟红尘万载，我还在贪欢里头看着生死。 我自懂事之年，就暗自告诉自己，不做沦入人潮中感受不到呼吸的人生。事成之后，渐渐觉察能在人群里不被看见反而觉得安全稳妥。二十多年间，我没有敷衍过、没有潦草过，我记认着那些面孔和故事。我看到日末之后又生日末，生命的层层峰峦伴随不可预见的深浅低谷。日子又日子，认识我的陌生人越来越多，记得我的旧朋友越来越少。若这就叫成长。我没时间感叹时光，没时间追念岁月，我就恋慕我少女时代的娇美和纯洁，恋慕那时面容与内心清澈可见。 十年前，我觉得有些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我走散的。不是我霸道不是我狂妄，是命运把我们交错在一起，没人能分离干净。 十年之后，我仍然这么觉得。总是有人，是不会与我走散的。 我喜欢的两个比喻：一个把生命比作一条河流，一个把生活比作一场旅行。我的感动是真实的，也是深刻的。我没办法学会欺骗，即使只是我自己都不行。我不能够说我懂得了不爱的智慧，我只是感到了疲倦所以想要停止。 记得在签名里换过一次这样的话“我自倾杯，君且随意”。招来点评无数。其实，我只是想说这是我看到过的最深情的话。 书上说： 你我之间如七律古诗，你挥笔定了首联，我得削砍了我的意志以求对仗你的平仄、意境，末了还要为你押韵。最可悲的莫过于，往后的颔联、颈联、尾联，你却再不关注我谱写了什么。 我说啊，下次我还会这般，至少还要有这般的勇气。只是定首联的未必是你。我也不会再容忍你忽略我的下联。 暗透了，更能看得见星光。凌晨12点，我跑上楼顶收忘记的衣物仰头看如水般的圆月时，看见灿然星宿，心里愉悦地念起这句子来。 我觉得，那是能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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