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里约奥运会,华天是中国马术项目的唯一参赛者,拿下马术三项赛的第八名。五星红旗下,这张五官深邃、操流利英语和蹩脚汉语的面孔让中国观众新鲜和亢奋——他第一次让中国人发现「骑士」、「马术」与自己生活的这个国度有关。 直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中国马术仍是一片孤岛,从未有骑手出现在奥运赛场。作为混血骑手,华天可以选择代表英国或中国。华天选择代表中国:「我想成为独特事件的一部分。」 奥运会上,华天的参赛项目是马术三项,需要骑同一匹马参加盛装舞步、越野赛和场地障碍三项比赛。 华天的马厩里竖着块白板,上面记录着他和朋友们比赛时坠马、送医院的次数,次数最多的请吃饭,「我遥遥领先。」 在欧洲,每个周末都有大小马术比赛,他一年要赛近50次。比赛日,他凌晨起床,开着小型公交车大小的运马车,拉着五六匹马去比赛。有时路程较远,晚上他躺在车厢顶部的床铺里,和马睡在一起。 成功的花(儿), 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 然而当初她的芽儿, 浸透了奋斗的泪泉, 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北京奥运赛场上,「武松」表现得不错,失误的是华天。在越野赛跨越第九个障碍时,他从「武松」背上摔了下来,被淘汰。他愤怒地捶打草地:「那是最矮的障碍,我太轻视了。」 这个失误发生之前,华天只是将骑马当做爱好,但这个失误让华天情绪低落,比赛结束很多天后,他还是会像倒带一样回想坠马的每帧画面:「我感到恼怒、不甘,想再试试。」一年后,他收到布里斯托大学航空工程的录取通知书。那个暑假,他骑了一夏天马,去大学报到的两天前,他宣布:「我不上大学了,我要把骑马当做一生的职业。」 但他最终没能参加伦敦奥运会。2011年,奥运会资格赛前夕,华天的马接连受伤,「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倒了」,整个马厩都是受伤的马。最后只剩两匹:一匹老得几乎不能参赛,一匹小得不够奥运水平。「马术把生活的高潮低谷呈现到了极致。」这也改变了华天对比赛的态度,「很多事是控制不了的,就像生活。既然控制不了,就享受其中吧。」 从2008年到2016年,在8年的等待之后,华天再一次站在了奥运会的赛场上。他骑着「唐热内卢」参赛,并最终获得马术三项的第8名,这也是中国奥运选手在马术项目中获得的最好成绩。 「在中国,许多人对『骑士精神』有误解。」华天说。他听说中国人谈论的「骑士精神」,总关于绅士怎样穿衣打扮,如何给妇孺开门、拉椅子。「『骑士精神』跟这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一种价值观,意味着恻隐之心、责任和尊重,它的同义词应该是『人道主义』。」 在这片「养老院」里,退休的赛马什么都不干,晒太阳,吃草,无所事事地追跑打闹。有员工专门照料这些马,每天检查健康状况,在冬天到来前穿上马衣保暖。马像人一样,有的体能不错,精神上渴望退休,华天只能让它提前退休,「得尊重它们」。有的身体迟钝,竞争欲望仍很强,像那些拒绝退休的工作狂,华天会带它们参加简单的趣味赛,安慰它们困在衰老身体里的野心。 回看2008年,华天觉得坠马是世界上「最好的事」。他常想,如果当时表现良好,他将收获一众褒扬,自满地觉得骑手生涯可以画句号了:「一切像放在银盘子上端给你一样,来得太容易了。」接着上学、工作、过正常的人生,只把骑马当作爱好,「那我会错过很多。」 和马一同出生入死、朝夕相处20多年,现在的华天常说的话是「我不赶时间」。 马术比赛,骑手的身体素质并不直接决定比赛结果,因此,骑手的职业生涯很长,许多运动员中年才到运动生涯顶峰。华天的偶像新西兰选手马克·托德今年62岁,仍活跃在赛场上。 「我不觉得必须得拿个金牌。」华天说,「也许有一天(会拿),但我不着急。」他希望自己像托德一样,在参加第八次奥运会时,仍感到享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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