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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十年以上的影迷，经历过2005年前的DVD黄金时代，应该能体会到那个时期和当下的影迷氛围有很大的差异。 比如说，2005年之前炙手可热的一些欧洲艺术电影大师，今天在中国已经鲜有人提，法斯宾德就是这样的一位。 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如同流星一般划过电影史的璀璨夜空，法斯宾德在十四年间留下了二十五部故事片，其中《四季商人》是我最喜欢的之一，该片只花了十一天拍摄。 刚才上豆瓣查了一下，进入2016年后《四季商人》只获得了三条短评，都只给了三星，评语大致是说看不懂、不好看之类。十年前应该不会有人这么说吧。
其实《四季商人》相当好懂，并非如很多艺术电影那样晦涩。法斯宾德采用的是好莱坞线性叙事策略，从汉斯退役归家开始叙述，直至其身亡那一刻，其间插入了两次闪回。 影片最开始交待汉斯生活的环境，他的母亲对从摩洛哥远道回来的儿子冷然漠视，令人心酸。 这仿佛预示了汉斯生活的氛围——没有爱和关怀。影片接下来的几个镜头堪称惊才绝艳。汉斯在四周环绕着的楼房下叫卖水果，相对摄影机汉斯不停地作旋转运动，镜头对他的脸持续特写，我们看到的是一张茫然、压抑的面孔，眼神中毫无生气，但他叫卖的声调富于节奏，带有音乐感。 倏地，镜头以汉斯的主观视点对四周楼房来了个低位全景式摇摄，心灵囚牢的含义跃然而出。这个镜头之后，导演采用了一个远景对四周环境做了交待，出现人物：除了汉斯，还有他的妻子伊尔姆加特以及曾经的情人。 汉斯在替买水果的情人送上楼时耽搁了一会儿，妻子对他很不满，怀疑他还做了其他的事情。汉斯气恼之下，将水果车扔在一旁，径直穿过了马路，差点被一辆汽车撞到。 摄影机迅速变焦推进，我们看到伊尔姆加特掩面惊呼，随后马上切到汉斯穿过马路进入路旁的一家小酒吧。汉斯在酒吧向朋友大发感慨，讲述在警察局被妓女引诱，自毁前程的往事。 这是全片的第一次闪回。这个事件给他和家人心理上带来了很大的阴影，汉斯耿耿于怀，精神上郁郁寡欢。而妻子根本不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反而对他多番嘲笑指责。 随后汉斯多次进入酒吧借酒浇愁，后来医生警告他因严重心脏病不得饮酒，否则必死无疑。影片揭示汉斯的生活充满了欺骗。国家的欺骗让他参加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在摩洛哥差点丢掉性命；曾经山盟海誓的情人不愿和一个下等的水果商结婚；违心和伊尔姆加特结婚后，妻子和别人偷情，并在生意上合伙欺骗他。 随着故事继续发展，汉斯后来重逢了老战友哈里，大喜之下，请哈里到家中作客，后来哈里成了汉斯夫妇生意上的帮手。表面上二人夫妻生活渐渐平稳下来，然而内中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汉斯的心情反而每况愈下，他整日沉湎于苦苦思索当中，他难以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和价值。 法斯宾德在最后安排汉斯饮酒自杀前，象征性地让他打碎了心爱的唱片，暗示他的精神寄托完全破灭。这一举动具有两层含义：其一，是表示汉斯亲手毁掉自己的最爱和对过去的怀念，必不久于人世；其二，深刻讽刺在物质文明高歌猛进、飞速发展的同时，盲目鼓吹乐观主义和理想主义的精神内核终将落空，人们在富足的表象下是灵魂的无依，就如同荒漠中的稻草人，空虚到了极点。 如前所作种种铺垫，汉斯在最后喝酒自尽了。他将一杯杯酒献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妻子、姐妹、警察局……这个时候，影片第二次闪回至摩洛哥战场，汉斯被敌人俘虏，险做枪下鬼，幸而战友在最后一刻营救。 可汉斯没有死在战场上，也没有死在遭警察局驱逐之后——那时他深受屈辱，达到了名誉的最低点，反而是在似乎一切走上正轨后，轻轻易易离开人世。 在这个失败的人生故事背后，我们可以看到法斯宾德电影的感情世界是一个缺少爱的世界，至少一切爱的乐观主义不复存在。在他的作品中，世界重新从乌托邦回到现实。 爱情是另一种「美化后的剥削形式」、一种「最恰当、最阴险、最有效的社会压迫手段」。凡是真诚投入爱情的殉道者们必将成为灵魂无所依托的孤魂野鬼。或许这就是法斯宾德的终极哲学命题：人类自身的最大缺陷在于——爱的缺席。 终其一生，法斯宾德似乎都在重复上述命题，对于母亲的漠视、妻子的背叛这类主题，他总是在重复表现。 在《法斯宾德论电影》中，他说：「我想用我的电影盖一幢房子，有些做成地窖，有些做成墙壁，其他则做成窗户。」那么《四季商人》可以说就是进入法斯宾德电影之家的大门，它不应该被今天的影迷遗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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