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亲情与地域社会类型
以上是基于特定地域乡村生活所作的探讨。如果我们尝试着作一种类型上的整合,可以发现它在民国及以前的传统形态与华北平原一带是大有不同的。
华北平原一带的情形我们大体可以从民国方志所载的有关谣谚中得其梗概。不同主要表现在继母对前妻子女的态度上。前夫子女的处境看起来应该是差不多的,我们从当时的方志中找不到正面描述此类子女的资料,但不少地方的谚语中出现了“后爹”这一概念。如民国《沾化县志》所载:“有了后娘有后爹,铁打的心肠随了邪”[27]。这一谚语本来是讽刺娶了继母之后亲生父亲也变得象后爹一样,由此可见前夫子女这一群体无论在上文所讨论的地域还是在华北平原一带其境遇都是不令人羡慕的,即使有差异也不至于构成实质性区别[28]。
前妻子女如果没有继母所生的同父异母兄弟,问题显然也不至于太大。我们可以注意《小白菜》吟唱的其实是生了弟弟以后的情形,它反映了当时华北平原上这一社会群落曾经遭遇过的共同不幸。
民国《晋县志料》在记述“蝎子尾,黄蜂针,最毒毒不过后娘心”的谚语后注解:
更多的资料自勿庸枚举。至于虐待的具体表现,安阳版《小白菜》在哭诉过“弟弟吃稠我喝汤”之后铺陈:
类似的对比在其它地方版的歌词中也出现过。而具体的个案中,甚至有不堪虐待而出外逃亡的现象发生。曾彦修的《审干杂谈》讲述了一个鲜活的实例:有一位阎某,山东泰安(或兖州)人,贫苦农家子,“十岁丧母,兄弟二人受后母虐待,弟弟先逃亡了”,抗战爆发后,当地有一个国民党的伤兵医院,“阎某这时十七八岁,逃出家庭,进入这个伤兵医院去当了一名看护兵。”[31]
返观上文所讨论的地域,在那个年代多的是一些相反的例证。固然,也许有一些继母与前妻子女的关系并不如上文所示的那样美好,而且其绝对数量可能还不小,但联系到当地特定的地域社会环境,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关系再不好也不至于像华北平原一带那样恶劣。
继母虐待其前子,父亦随之。[33]
宜乎有些地方只是无助地哀叹父亲“铁打的心肠也随邪”[34],而有些地方则愤怒地责骂:“可怜阿爹眼也瞎,不敢大声说句话”[35]。这与上文所讨论的地域是颇为异趣的。
那么又何以华北平原一带的父亲是那样一种态度?由于目前缺乏足够的相关研究,笔者不能就此展开进一步讨论。不知是否与该地域婚姻市场上女性资源相对稀缺有关,若然,那将是另一个饶有意思的论题。笔者感觉较强烈的只是该地域明显缺乏一种足以成为前妻子女依靠的社会调控力量,与上文所讨论的地域相较,那便是宗族。民国《大名县志》所载歌谣有云: 小公鸡,挠草垛,没娘的孩子真难过。同爹睡,爹打我;自己睡,猫咬我;娶个花娘又恨我。命我背谷去捣碓,出门碰见干姊妹,说几句话,掉几眼泪。跳井吧,井又深;跳河吧,河又长;扶着碓杵哭亲娘。 |
|
来自: 昵称VChmUhmv > 《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