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热气腾腾、嘻嘻哈哈、逍遥自在、来去无牵挂的澡堂子没有了，都市人失去了一种另类的自由，随意、轻松的见面机会没有了
澡 堂 纪 事
周晓丹
南方人与水结缘较多，老话一句“早上皮包水，午后水包皮”，说的就是城市闲散市井，清早起来喜欢泡茶馆，午后算是闲生半日，就好去澡堂子里泡个澡。
上世纪80年代，我住在城北一处筒子楼里，数九寒天洗个澡，那就是难事一桩。提个水桶，倒上自家煤炉上一壶开水，再从暖瓶里满上两瓶，带到楼下一间水泥做了个门档的澡堂算淋个澡，冷得牙齿打颤。所以隔那么十天半月或者是逢年过节的，就是省下几块买菜的钱，也得在城里寻家澡堂子舒舒服服去泡个澡。
当时离得最近的算是水风井的“长沙澡堂”。进门，有个栅栏格子的小窗口，花4块钱买张洗澡票，另扣5毛钱衣柜钥匙押金，随后便由门房领到内里放衣服的柜子处，如洗澡的人多，那就得站在买票的地方排队，待有洗完澡的人出来交钥匙牌才能进。
上世纪90年代初，工作调动至市政府某办，最为欣喜的是机关发免费洗澡票，每人每周3张。
地处藩后街的政府大院，主楼后院有处两层楼水泥房子，那儿便是机关澡堂。无论哪天去洗澡，排队都是神龙见尾不见首，那排场、气势、热闹劲……闲时有人问我机关工作闲暇之余什么事快乐，我必答曰：一是听“闲话”；二为洗澡。
洗澡排队时，陌生人之间会相互闲谈，交换姓名、办公室名，随着脱去衣服，闲话的坦诚度会越来越高。
一般在拧莲蓬头的时候开始扫视全局，与熟人打打招呼；抹香皂的时候，遇到莲蓬头不够，与共用莲蓬头的合伙人将本府的小道消息共享，搓背的时候开始说道听途说的官场闲话，接着在淋浴的时候说说一些机关其他见闻，再一起分析几个机关公众人物，最后冲水的时候再相互鼓劲造出一些新话题，在穿衣服的时候双方再小声叮嘱莫随意传人。其实，由于澡堂闲话程度高，此等谈资很快便会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新闻”。
齐聚在澡堂子也很容易交朋友，认识一位接待处的MM，平时在机关从没听人说过此人是个KTV麦霸，但是她在澡堂吼歌可是出了名。在澡堂若遇上她，洗头的时候她一般会唱《下定决心》，搓澡的时候唱《咱们工人有力量》，抹香皂的时候会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冲水的时候便唱《一条大河》。有她洗澡的那天，堂子里便会弥漫着无比快乐的气氛。
后来政府澡堂改成节水型，就是龙头下有个踏板的那种，人要踩上去才有水出来，节水也太不够人性化，我听人说机关事务局有个MM太苗条，每次洗澡都要蹦着洗才下水，我想都不敢想，累啊！
时间推移，时代进步，人们生活水平提高，慢慢地，洗澡票消失了，“澡堂子”成了桑拿浴、洗浴中心，洗浴、搓澡、按摩，收费不菲，而真正的澡堂如今却成了罕见的去所。
那种热气腾腾、嘻嘻哈哈、逍遥自在、来去无牵挂的澡堂子没有了，都市人失去了一种另类的自由，随意、轻松的见面机会没有了……
想想真是世事如烟啊！回首往事，人生虽有憾事，但更多的是趣事，一种温情滋润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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