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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的日常职业是一名保险推销员，每天手提着公文包，穿着职业装，别着胸卡游走于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苦撑笑容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个可能成为我客户的人，推销各种各类的保险。强忍着他们不时作出的种种鄙夷表情，费尽心思消灭他们最后一丝抵抗意识，直到签下保险合同达到目的为止。 除了这份无聊的保险推销员工作外，我另有一份很酷很神秘的兼职，它的名字叫“死神”。 这年头干什么都讲究方便快捷，连死神也开始要效率了。全世界每天都会有许多人离开人间，如果都是由死神亲自去将他们带离人间，那死神早就累死了，当然如果死神也会死掉的话。 费工费时又没有效率的事情谁也不会去干，死神不是傻瓜。于是他便用金钱在人间雇用一批兼职死神替他跑腿，而他只需通过阿东这样的助手将每天的任务安排下去便万事大吉，自己则可以轻轻松松地偷懒喝茶。 如今事无巨细统统都要花钱，多兼一份职、多挣一份收入总是好的，更何况这又是一份相当有挑战性的职业。弄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后，我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成为死神手下众多兼职死神中的一名。 二 死神这位老板对他的员工还是很慷慨的，每完成一项任务后我都会有一笔可观的金钱收入。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将这笔收入转换成一小时的时间用来延长自己的寿命，金钱、时间二者任选其一。 大多数的兼职死神会选择时间，所谓寸金难买寸光阴，可是我总是会选择金钱。 做兼职死神，每天面对的就是生离死别。人生百态，在人临死的那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不管是富可敌国的大亨还是贫贱的乞丐，都最终难逃被死神带走的那一天。所以我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用我赚到的每一分钱去享受我本该拥有的全部时间，获得最大的快乐。 我曾经接下过这样一件任务，去带一个因酒后发生意外死亡的灵魂离开人间，等见到那人我才发现，他竟然是我3天前推销保险时的一位客户。当初任我磨破了嘴皮他也不愿意买保险，他坚信自己不会生病、不会出意外、不会遭受财产损失，甚至不会死亡。购买保险在他看来不过是对金钱的一种浪费，结果谁想到他竟因为喝醉酒后不慎滑倒，被路边小坑中的积水给呛死了，真是人倒霉时喝凉水都会塞牙。 当他的灵魂见到我并得知我的身份以及来意后，立刻后悔不已，痛哭流涕地哀求我再给他一天的时间，他会立刻用他的全部积蓄向我买所有能买的险种。保险合同一生效他就无怨无悔地跟我走，到时除了保险公司给我的提成以外，他再额外付给我三成理赔金。 我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必须马上跟我走。 我承认我很爱钱，否则不会接受这份兼职，但是我也知道不管从事哪一种职业都要遵循职业道德。尽管我很爱钱，但是我更敬业。我很清楚我为什么会被我的老板选中从事死神这个职业。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亲人、没有恋人、没有朋友，不种花养草，不养任何宠物，不会被任何感情所牵绊，内心足够冷酷，这正是成为一个合格的兼职死神的必要条件。而我也确实没有辜负老板对我的期望与信任，几乎月月都被他评为优秀员工。 三 一路上红灯不断，又赶上交通拥堵，等我赶到约定的地点时，阿东早已恭候我多时了。 打个电话说清楚不就行了，什么重要任务非要劳你大驾亲自面谈安排？我开门见山地对阿东说。 这件任务有些麻烦，你先看看这个吧。阿东说着，递给我一纸材料： 姓名：×× 性别：女 年龄：27岁 死亡时间：一年前 死亡原因：车祸造成脑部受伤而致命 注：其灵魂一年来一直不肯离开身体，现被医院确诊为植物人。 并不是每一个灵魂都会在死亡来临时，乖乖地跟兼职死神走的。有一些人往往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亡，是生命早已经结束的灵魂，固执地守在自己的身体旁，满心期待自己能够再度活过来。 用我们的行话讲，这样的灵魂叫做固地灵。 不就是固地灵吗？安排几个身强体壮的强制带走不就行了嘛！何必这样大惊小怪。我不以为然地说。 她与以往的固地灵不一样，虽然生命早就已经结束，但是由于求生的欲望过于强烈，致使她本该早已死亡的身体与大脑仍旧会出现生命的迹象，所以她才没有被医生宣告死亡。这样的灵魂按照规定是不可以强制带走的，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地离开。之前已经有十几个兼职死神去执行过这个任务，但是都没有成功，所以…… 所以把任务安排给我这个优秀员工，可我只想知道这件任务完成后我能拿到多少报酬。我打断了阿东的话。 是平时普通任务报酬的50倍。时间不限，直到你放弃为止。 成交！告诉老板，准备好钱等着吧。 四 医院是我们兼职死神常来的地方，一半以上的灵魂在医院里被兼职死神带离人间。人从医院来到这个世界，在人间兜了一个大圈后又从医院离开这个世界。 按照材料上的指示，我很快找到了今天的任务对象。 她的身体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周围布满了各种医疗仪器。她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但是却一次次试图再次进入自己的身体。 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你在人世的时间早就已经耗尽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走吧。我说。 在你之前你的许多同行已经来过了，我不会跟你走的。她抬头看了看我，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依然没有放弃进入自己身体的努力。 没有人可以抗拒死神的，你再挣扎也是徒劳无益，只会增加自己的痛苦。我对她说。 她无动于衷，仍在努力。我知道今天的任务确实不一般。 正当我准备拿出游说客户买保险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来劝说她时，她突然问我，你有孩子吗？ 没有。我很惊讶她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有，但是却被我抛弃了。 我的表情开始变得难看。生平我最恨抛弃自己孩子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可她没有注意到我变化的表情，继续她的讲述。 五年前她被情人抛弃后生下了一个名叫妞妞的女孩，她当时的经济状况使她不敢想象今后如何独立抚养孩子，最终选择了遗弃孩子。事后她后悔不已，几年来四处寻找女儿的下落，终于在一所孤儿院找到了。见到孩子的那一刻，她哭着抱紧孩子，发誓说一定要把孩子从孤儿院里领回家，再也不分离。结果她还是食言了，在准备好一切去接女儿回来的那天，当她穿过马路前往孤儿院时，却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撞倒在地…… 她说她不奢求很多时间，只要能够让她把孩子接回来，亲自安顿好，她不想让孩子在孤儿院长大。 五 我放在死神那里未取的薪水还有多少？在医院门口，我打电话联系阿东。够你挥金如土好一阵子的，阿东回答我。 我要将它们全部转为时间，还有，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但绝不可以让老板知道。 第二天，全市的报纸都在头版上刊登了题目为《濒死女子昏迷一年终苏醒，创21世纪医学新奇迹》的新闻。没有任何一位医生能够解释，为什么植物人能够在一夜之间奇迹般地康复。 当记者询问该女子重获新生后最想做什么时，她只说了一句话。 我要接她回来。 一个月后，报纸上又刊登出了《康复女植物人神秘自杀，原因扑朔迷离》的新闻，仍然没有人能够解释这是为什么。 我终于完成了任务，我的死神老板很满意，据说打算给我加薪。 大家各有所得，看上去一切似乎都很完美。 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一个月后，阿东在交给我死神所承诺报酬的同时，还带给我一个消息。 我被死神炒了鱿鱼。 六 阿东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帮那位女子，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其实我真正想帮的是她的孩子。那天晚上，我曾去过孤儿院。我见到了那个名叫妞妞的小女孩，瘦瘦小小的她当时正满脸泪痕地独自睡在一张小床上。 一时间我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一个自幼被抛弃，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享受不到亲人的关爱，每日生活在孤独的梦魇中，在冷漠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 就算死神不解雇我，我也不打算继续再干了。从我见到妞妞，作出交换决定的那一刻起，我那颗冰冷的心就开始溶化了，觉得自己不再适合兼职死神这个职业。现在的我只会去想怎样好好地生活，如何用心去爱这个世界。 妈妈，我们一起去公园散步好吗？一声稚嫩的童声打断了我的沉思，不知何时，妞妞来到了我的身旁。 当然好，我亲爱的宝贝。我微笑着回答。 张广军//摘自红袖添香网，胡凝/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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