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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 空 文/周敏
中宵睡醒，想到吴承恩《西游记》管孙大圣叫“悟空”，竟若有所悟，浮想联翩。将有关“空”的一些凌乱思绪整理一下，分形而上和形而下两方面。 先说形而下，即空在现实生活中的意义。 首先，认定空之大用的是我们的道祖老子。《道德经》第11章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意即对车、房、瓦罐而言，有只是提供了支撑的条件，空才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老子只是举了几个显而易见的例子。实际上“空”的作用比比皆是。据说，大千世界是无中生有的，无边无际的虚空，由一个形状极小、质量极大的奇点爆炸而来。没有虚空，这质量极大的奇点如何爆炸、向何处爆炸呢。再者，拿太阳系来说，没有虚空，太阳光就到不了地球，整个地球生物界就不复存在。电磁波也无法传递，哪里有人类的通讯和现在的互联网呢。往小里说，构成物质的原子是电子围绕原子核旋转。如果原子没有空穴，电子旋转不了，电现象就无从发生，现代工业和文明就不可想象了。 空对人类社会的作用也如是。 一个国家、一个行业、一个企业乃至一个人，要有大发展，必须看它有多“空”，即多大的发展空间。也就是说，并不能着眼于现在有什么，而应该着眼于现在还没有什么。 我们做事，首先要务虚，解决目标、方向、原则、方法问题，然后再务实。我们做人，首先要虚心，把固有的成见排干净，把自以为是的态度和私心杂念抛弃掉，才能有一颗纯净的心，心虚人真，心空人正。可见，做人做事，“空”的功用是远超于有或实的。 在文学艺术方面也是如此。譬如绘画布局，要“疏可走马，密不通风”，善于布白，使整个画面显得空灵、深邃，进而从画之现有生发出画之没有。譬如音乐，感人处是“此地无声胜有声”。譬如文学作品，高明处是“言有尽而意无穷”。 再者，现在居住的优劣更多的在于采光、绿化、停车位，这些都依赖于“空”。 总之，空和实是相辅相成、不可分离的，更多的场合，空的作用是远大于实的。 然而，现实社会，熙来攘往，很多人求发达，求富有，贪多务得。宅中是高档家具林立、金银珠宝满屋，人只能蠕动在窄小区域仄行。——实际上，这不是舒适的家居环境。有权者，往往是公务招待或接受宴请，吃的是山珍海味，高脂肪、高蛋白，脑满肠肥，加重心脑负担。结果是食不甘味，成为三高人群，往往得中风、瘫痪、脑溢血，死于非命。——这也不是养生之道。
下面我们探究一下空的形而上的意义，即有关生命的意义问题。 人生是有限的。有生必有死。生是短暂的、相对的，死是恒久的、绝对的。佛、道以此为前提建立自己的学说，注重来世，而把今生看作手段。正如《红楼梦》所谓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而唯物论和无神论者相信科学，也正视这个事实。所不同的是，否认来世和神灵。人死不能复生，人死如灯灭。留下来的问题是有限的百年上下的生命如何度过。这是所有人必须面对的命题。 关于这个问题，世界各国，历朝历代，无数先哲进行过深入研究，文献汗牛充栋。归结起来不外两种态度。 一种——人生是无意义的。人是要死的，所以现世的一切作为和拥有均是空的，不能带走。一种——人生是有意义的，必须好好把握。 诚然，无论帝王将相，还是平头百姓，从诞生那一刻开始，过一秒少一秒，终点就是死亡。这一点是颠扑不破的，无一例外。然而，就此可以推论，生命是无意义的，是空吗？我以为不然。 浩渺无垠的宇宙有一个银河系，银河系中有一个太阳系，太阳系有一个地球，各方面的条件具备之后，经过亿万年居然由无机界进化到有机界再进化到人类，诞生出每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个体，是多么奇妙而万幸的事啊。不要小看了投一个人胎，这可是千载难逢几亿分之一的机遇哦。幸得此生，难道不应该倍加珍惜吗？！ 是的，每一个人作为个体终将化为尘土。但每一个个体作为存在都会实实在在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一方面子嗣会繁衍，传宗接代。另一方面每一个人的作为和贡献将永久泽被人类。 是的，太阳热也终有一天会耗尽,地球会归于死寂。但有谁知道人类文明所创造的成果不会作为基因在物质中留存下来给下一个新诞生的太阳系，新新地球、新新人类做出贡献呢。因此，我以为人类文明，人类所创造的精神之花是永远不会化为乌有的。物质本身具有创造人类、创造精神的内在根据和能力。人生绝对不是“空”的。 当我们彻悟了人之必死和人生不是“空”以后，难道不应该有一个从容而淡定的心态吗？我们怎样渡过这来之不易的生命呢。我赞成 “以出世之心为入世之事”的处世态度 和“因上努力，果上随缘”的处事风格。勘破生死，看淡得失。给人们印象深刻并时常激励我们的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致于因为虚度年华而痛悔，也不致于因为过去的碌碌无为而羞愧。” 在此，我想以菜根谭的两段话作为结束。 “试思未生之前有何相貌，又思既死之后作何景色，则万念灰冷，一性寂然，自可超物外、游象先。”——我理解这里有大义凛然的气势。生命恰如时间坐标上的一小段,在此之前是“空”或“无”,在此之后也是“空”或“无”，因此，人大可以超然物外了，按大道和正义行事，不必斤斤于自己的利益和生命了。当然“万念灰冷，一性寂然”是大可不必的。
二〇一七年四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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