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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菲尔铁塔作为巴黎的名片，是法兰西的象征和高卢精神的化身。直到今天，人们去巴黎旅游，站在铁塔之下，仍然会想起那位赋予它生命的伟大工程师古斯塔夫·埃菲尔。《环球人物》记者曾经在巴黎采访过这位工程师的曾孙西尔万·亚特曼·埃菲尔，为大家揭开了埃菲尔建造一座座不朽建筑的传世之谜。 当记者敲开巴黎16区一座宁静老宅的大门，应声而出的正是西尔万。他乐呵呵地做起自我介绍：“埃菲尔家族人丁兴旺，光直系后代就不下百人，我算起来是第四代。”谈到曾祖父的创业，西尔万摘下老花镜，轻点着桌面说：“埃菲尔是典型的白手起家。” 1855年，20岁刚出头的埃菲尔从巴黎中央学校毕业后就开始创业。身无分文、独闯天下的毛头小子要在土木工程行业立足真是太难了，项目都需要银行担保和资金支持，况且他的对手大多是实力雄厚的大公司。 埃菲尔虽然没钱，但好在他很有头脑——就凭一套细致的方案和一副好口才就说服了所有人，一举拿下当时备受关注的圣让大桥改造工程。当时，人们设想建造一座铁路桥，并打算以原先的木桥为基础进行改造，埃菲尔却胸有成竹地对众人说：“那样做很复杂，造价很高，必须推翻……我要建的圣让大桥是以铁轨为轴，从河两岸同时向对方延伸，用高压空气驱动桥墩支持桥体，这将是世界建筑工程史上的一个创举。它不但能让桥更坚固耐用，而且施工周期将缩短一半，造价也比别人便宜一半！”说到这里，西尔万有点激动，强调道：“拿下这个项目，建成世界上第一座大铁桥时，埃菲尔才23岁！” 这次勇敢的争取，除了给埃菲尔带来良好的声誉，也让他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然后，他用这笔钱组建了自己的建筑公司，聘请了工程师，事业开始蒸蒸日上。西尔万说：“和大公司不一样，他所有的项目，几乎都是通过招标竞争获得的，都是靠因地制宜，发明创造，给客户提出最有效和最节省成本的计划，才拿到手的……当然，他非常善于推销自己，还很会谈判，既精通专业，又懂得灵活变通，这也是他一生获得那么多大项目，包括埃菲尔铁塔的原因……” 埃菲尔 当记者以“铁塔之父”称呼埃菲尔时，西尔万重新戴起了老花镜，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还是称他‘桥梁之父’比较好，因为铁塔是他很晚期的作品。” 见记者有些惊奇，西尔万开始讲起“桥梁之父”这一身份的由来。他说：“埃菲尔发明了很多建造桥，特别是建造高架桥的技术……就拿‘玛丽娅皮娅’大桥来说，桥需要跨过总宽583米的河谷，按常理必须有强大支撑才能把桥身托起，可从桥面到水面有60多米高，往河里打桩极其困难，他于是想出用一个月牙形拱桥支撑桥身的点子。造桥过程无需脚手架，这就是‘架空’技术，在当时是独一无二的……” 埃菲尔造的桥在欧洲几乎是“无处不在”，而且座座是精品：法国波尔多的圣让大铁桥、阿利埃省的鲁萨高架桥、康塔勒地区的卡拉比高架桥、纪隆德省的库巴匝大桥……不过，他建造的最雄伟的桥并不在法国，而在葡萄牙，那就是杜罗河上的玛丽娅皮娅大桥。 更重要的是，埃菲尔一改金属架构工程“粗陋笨重”的老观念，将强烈的艺术感融入其中，使它“具有生命感”。比如匈牙利的派斯特火车站、巴黎波马尔舍市场和里昂信用社的金属架天顶……如今，这些建筑都成了当地著名的景观，成了旅游者的必到之处。 正是在这次对谈中，西尔万首次透露说：“不少人问我，埃菲尔造铁塔，哪里来的灵感？其实，他的灵感就源于造桥和其他工程的积累。当然给了他最具体灵感的，就是法国南部索尔河上的鲁萨高架桥。你看见那两座金属桥墩，可能马上就会想到埃菲尔塔。没错，这个设计跟塔的设计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处。这两座桥墩高达60米，底粗上细，像两座铁塔在支撑铁桥一样，这样做能很好地承受强风……所以你仔细看埃菲尔铁塔，其实它就是个巨大的桥墩，只不过造型更优美。你可以想像，如果我们造出了好几个埃菲尔铁塔，那它们准能托起一座300多米的特大高架桥……” 西尔万一边比划，一边咯咯地笑着，但随即神情又严肃起来。他说：“世界上没有哪样奇迹是凭空而来的，埃菲尔提出的铁塔方案也绝非偶然。1889年，万国博览会选在巴黎举办，组委会因而计划建造一座标志性建筑来做纪念。当时，很多很有成就的工程师的方案都被评审团推翻，只有埃菲尔获得了给万博会造塔的重任。为了保证铁塔顺利建成，他花费了大量心血。在动工前，他跟两名总工程师、50名项目工程师，从部件细节到铁塔整体组装，一点一点计算，光草图就出了5300张，这些图纸详细描绘着18038个部件具体如何安装。这些资料我们后辈人都留着，看到这些东西，你会懂得什么叫‘心血’!” 西尔万感叹说：“有了前期缜密的工作，动起手来就容易多了。当然，这其中有一大部分工作是预先完成的。在巴黎北部的勒瓦洛佩雷工厂里，埃菲尔让人把材料先都准备好，当时地上摆满了5米长的铁梁和螺钉……有了这些准备，到正式开工时，只要把所有部件按编号组装就行。从1887年1月开工到1889年3月竣工，埃菲尔只聘用了250个工人，花了两年就将塔建成了，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神速!” 当记者问埃菲尔铁塔百年来能如此坚固的秘密时，西尔万笑着说：“埃菲尔脑袋里没有‘即兴’这个词，高兴了就搞一个塔，不高兴就不做，绝对不是。他的任何一个项目，尤其对工程坚固和耐用性的设计，比如铁塔的抗强风能力，都是经过事先精密的计算、反复确认才得来的。铁塔上的每个部件事先都严格编号，装配时没出一点差错。施工完全依照设计进行，中途没有进行任何改动，可见他设计的合理和计算的精确。” 更令人惊奇的是，西尔万透露，埃菲尔另一件杰作——纽约的自由女神像，它的内框结构也是铁塔的形状。有传言说，“9·11”事件发生前，恐怖分子原打算袭击自由女神像，但因为了解到其内部太坚固，所以才改对世贸双塔下手。 人们在赞叹伟大的建筑时，往往能感受到这些伟大建筑的“生命力”，而给了埃菲尔铁塔、自由女神像不朽生命的埃菲尔，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西尔万说：“埃菲尔出生于1832年12月，1923年12月去世，活了整整91岁。他生在法国地戎市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父亲是军官，母亲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商人，自己掌管着一座煤矿。埃菲尔从小就很爱自己的家人，跟母亲的感情尤其深厚。离开地戎市后，他经常给母亲写信，这些信我们都保留着，我也读过……” 记者插话说，“那他很有商业头脑，看来是得了母亲的遗传。”西尔万笑笑说：“是啊，有可能的。埃菲尔小时候就很崇拜自己的叔叔。他是位很有成就的化学家，很爱搞实验搞发明，可能这也培养了埃菲尔的好奇心和爱搞发明的兴趣。上大学后，埃菲尔先读化学，后来转到土木专业，1855年从巴黎中央学校毕业，成绩优异。毕业后，他就做起了工程师。不过，那个时侯，工程师还不是什么高薪的职业，尤其他当时那么年轻，使他后来找对象都很困难!” “到了成家的年龄后，家里人张罗着给埃菲尔相亲，也是从门当户对的富裕人家的千金中挑选，先后为他介绍了4位小姐，但是对方都认为‘工程师难赚钱’，全都回绝了。后来，有人又帮他介绍了一位地戎当地的姑娘，当时只有17岁的玛格丽特·格德莱。她不但长相美丽，而且性格贤淑纯朴，行事低调，埃菲尔对她一见钟情。1862年，两人结婚了，婚后非常恩爱，还一同养育了5个孩子。但好景不长，玛格丽特因病在1877年去世，年仅32岁。这对埃菲尔的打击很大。爱妻离世后，埃菲尔至死都未再娶妻……虽然不能说他‘对爱情忠贞不渝’，但起码可以看出他这个人很重感情……” 许多人都能感受到埃菲尔的“人情味”。西尔万说：“无论是对父母家人，还是对朋友同事，即便是工人，他的为人也相当难得。比如说他的第一个工程圣让大桥，造桥时候有个工人不小心掉到河里了，埃菲尔二话没说，自己跳下河去把工人救了起来……再拿铁塔来说，他的250个工人，从建造地基到竣工，没有一个人伤亡，这才是真正的奇迹。另外，他是法国第一个给工人开食堂的企业家，工人提出要涨工资，他也马上答应，竣工后还把每位工人的名字都写进企业的花名册，上面记载了每个人的功劳……对手下的工程师也一样，他跟部下走得非常‘近’，有什么事儿他都喜欢操心，跟大家一起研究。所以他的企业很有团队精神，手下很团结，无论哪个项目，一旦做起来，大家都齐心协力，很是用心，这也使他的每个项目都完成得很顺利……” 西尔万接着说：“当忙碌了一辈子的埃菲尔终于开始‘享受人生’时，他的做法却与众不同：他把一生赚的钱平均分给了每个子女，还在法国好几个地区购置了房产、庄园，也都留给了子孙。晚年，他经常四处走动，到他买的宅子里看望他的孩子们，每个孩子的家里也都有专门给他准备的房间，放有他的物品……现在，这些产业有不少成了公益性场所，比如养老院，也有亲戚现在仍然居住在埃菲尔留下的庄园里。作为故居，这些地点目前也供游人参观。” 当记者结束采访时，西尔万随手拿起《环球人物》杂志，翻了又翻，尽管他不懂一句中文。随后，他又笑眯眯地等着给他拍照……记者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是埃菲尔本人接受我们的采访，也许也是这样的笑脸。而正是这种心态，让他创造的桥和塔，都有了不朽的生命。 作者：《环球人物》驻法国特约记者唐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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